第二百四十五章 浑水 (二十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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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听得康熙音虽高,口气却是稍有一缓,更少了先头那凌厉的气势,这才定了定心神,仔细辨着皇父说过的话,忍回了泪,声气儿听着就有些个不畅顺:“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一身的大罪过,深恨自个儿,愧悔犹有不及,如今再没有蒙蔽欺瞒皇阿玛的理儿。”胤礽叩了个头,想了想,接着道:“儿臣与八阿哥明里暗里的斗了也有些年,是有拿储君的身份整算他的时候儿,可要说到凌逼兄弟这个地步儿,儿臣却是不敢。这些年,皇阿玛看重八阿哥,儿臣不思自省,只是眼热,就生了妒恨的心思,又恼他势大……。”胤礽话说了一半,惊觉这个时候再不能让皇父误会他还有诬人之心,是以留了分寸,心念多了,额上便也渗出了汗:“八阿哥在部里是有好名声儿的,儿臣既是不忿,可也是惧,平白挑个错儿驳了本章、下谕申斥、贬了门下奴才这都是有的……,儿臣自觉要同八阿哥什么时候动真格儿的起嫌隙,那也就是雅齐布的那件事儿了。”

康熙微微“嗯”了一声儿,继而又蹙紧了眉。雅齐布一案康熙是知道的,康熙四十年,八阿哥胤禩以修大高殿怠慢差使为由,擅行责打御史雍泰。事后太子奏称,实是胤禩的奶公雅齐布背地挑唆,雅齐布之叔厩长吴达理,与御史雍泰同出关差,因雍泰少给其银两,二人生隙,后雅齐布诉之胤禩,胤禩才借了事端将雍泰痛责。康熙知晓后,下旨将胤禩以擅权之过重重申斥了一顿,又将雅齐布充至温恪公主额驸蒙古杜凌郡王仓津处,御史雍泰由索额图保举,提了山西道掌印监察御史。若是胤禩因此事与胤礽、索额图生了仇隙,俟后斗争不休,如今索额图已死,胤禩更敢与胤禔相谋做下谋刺的大逆之举,又是看准了什么?康熙再看向胤礽的目光,平静之中复带起些柔和,此刻虽心中繁杂,却也不独是对其的处置了,深叹了一口气。

东暖阁中沉寂良久,近了寅正时分,当殿角的西洋珐琅座钟‘噌’的一下儿,又听得什么东西搁了在炕桌上,像是念珠的声响,跟着就听见康熙道:“朕与你君臣父子一体,你还承嗣社稷,按禅宗之论,这就是修了几世的缘法,朕一朝之间也弃不得这个。朕对你皇额娘的爱重,悉数转了你身上,朕爱你、教你,每每谕知你治理天下、爱育黎庶、维系人心诸事,冀望来日成就你一代英主令名,你当朕苦心孤诣又为的什么?”

胤礽心间亦满是苦涩,嘴唇哆嗦着,连连重重叩,一句声儿也不出,只是不断低声哽咽,用袖子拭着泪水。

康熙满目复杂的看着下胤礽,动情道:“初二是太后圣寿,昨儿降旨着免了,朕近些时候身子不佳,也无甚精神,太后这是体恤朕,未必当间没有为你说情的因由,朕今日说你听。朕年近花甲之期,自古帝王,抚世承平,历年久远者,也没几个如朕这般。朕于子孙之上,所慕者惟宋孝宗之孝养高宗。汉人谥法里头,‘孝’之一字为上善,何谓‘孝’?你是习过的,朕再说与你听:‘大成社稷,慈惠爱亲’曰‘孝’。孝宗侍高宗,嘉德善政,当得后世之君一个敬重,朕指望你能法从。古来为君甚难,朕一身系天下万民,数十年来兢兢业业,不敢稍有匪懈。你若可托国器,朕就拣一个水土俱佳之处退居,优游养性,于众心胥戴,万国咸宁之时得终天年,平生之愿足矣……”

“皇阿玛……”胤礽心中尽是汹涌激荡,不单单是皇父适才说的这些,他还连着想起了好些事儿,额娘仁孝皇后,往日太子的风光,跟着又是废黜后怨抑不得述的委屈,还有受人的拜高踩低的作践,一轮轮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晃过。听到这里,终止不住放声唤出来,声泪俱下,伏地不起。

再看康熙这边儿,同是抑不住的两行浊泪挂在面上。康熙抚膝起身,稍稍掩饰了形容,走到胤礽身边,只拍了拍他的肩头,并没有听其再说什么的意思:“你去罢,朕改日再召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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