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2 / 2)
蹙眉,转身,声音里是更加明显的不悦:“永卿……”
秦一晗扬声打断他:“只这一回,我只允你醉这一回,要不要随你!”
这几日秦一晗严令他的属下不给他多的酒,他不爱饮酒,这次也非刻意买醉,只是这几日心里装了太多事夜夜几乎不能入睡,一睡着就梦见与她天人相隔,那样不吉利的梦,便起了喝些酒寻一时安眠的念头。
与前几日一样,今晚秦一晗只允刘完给了他三杯清酒,并不会醉,却有些晕眩了,手脚是晕了,大脑却是越来越清醒地记起那些决绝的话,倒不如真的醉了好,兴许能睡死过去不再做梦,可秦一晗每每不让他痛快。
那酒坛子往面前递了几分,不迟疑伸手接过,仰头便往喉中灌去。
辛辣的味道从口中倾灌下,酒水冰凉,滑过喉管流入腹腔中却又是火辣辣的灼热,头一次喝这么烈的酒,那味道刺激着他的胃腹一阵阵抽搐,几乎想要张口呕吐,抱着酒坛子的手也不稳了,酒水湿了衣襟洒了满面,忽的记起那一****往口中灌药的模样,也是这样狼狈与伤心欲绝,又想起她了,不够,再灌,于是他把酒坛举得更高。
辛辣的液体灌入口鼻,呛入气管,咳了个撕心裂肺,秦一晗接过摇摇欲坠的酒坛子,将他拖到椅子上坐下,拍了拍他的后背,等他缓过来,将酒坛子递到他手中道:“继续!”
一张脸已煞白煞白,胃里很难受,可是还没醉,还没醉。这不善饮酒的男人只知自己尚且清醒难受着,怎会知道,再烈的酒喝下去也不能立即将人麻痹了的。
掂起酒坛子再灌,不知秦一晗是何意图要灌他酒,只记得他说过他醉酒的样子很丑,也许秦一晗太无聊了,想看他出一次丑。他想醉,想睡个好觉,他想看笑话,那就,各取所需。
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着,又是一阵呛咳与干呕,秦一晗等他顺过气依然不依不饶地道:“再喝!”
他觉得自己开始晕了,也开始醉了,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想要摆摆手,秦一晗却握住他的手将酒坛子塞进他手中,道:“不够,再喝!”
他迷迷蒙蒙地摇头,恍惚中,有个毛茸茸的脑袋窝进他怀里挠他的痒,张口便要唤一唤那个谁,她却张大口负气似地啃疼了他的肩膀,轻轻扯住他的耳朵,霸道地说:“不准喝酒,以后不准你再喝酒!”
默了默,那人松开他的耳朵,还伸出手去揉了揉刚才咬过的地方,她静静贴在他胸前,声音又闷又小:“我会担心。”
那是他头一次见她的外公,老人家高兴之下不住劝酒,他也不推,等她买盐出来,他已醉得滑到桌下,那天他一整晚出着冷汗只喊难受,送去医院已经胃出血。
知道自己酒量浅,他平日里基本不喝,只想着让老人家高兴一番,没想到几杯下去就成这样,他难得生病,她为此生了几天气,他只好笑嘻嘻赔笑脸,直到一天夜里,她挤到他的病床上闷闷地说:“我会担心。”
“起来,再喝!”秦一晗握住他的肩膀,沉声喊道。
他想告诉秦一晗,他答应过一只小母老虎不再喝酒,一口也不能喝。
说了几遍秦一晗也听不清楚,还死命的将酒坛往他手中推送,他有些恼了,冲秦一晗喊道:“秦一晗,她不让我喝!”他的声音很恼,说完却听见他家小母老虎用比他更恼的声音吼道:“他不能喝酒!一晗,别让他再喝了!”
他从桌上支起脑袋,晃晃悠悠地转过脸,她穿着一身白衣依在门帘处,一双大大的眼睛死死瞪着着他们,他笑了笑,指着她对秦一晗笑得得意:“听见没有,她会担心。”秦一晗却一下子愣住。
他的小母老虎一定生气了,不然怎会不肯过来,他晃悠悠站起身,踉跄着想走过去却一下子跌到地上,她还是不肯过来,可是他分明听见跌下去的时候她惊喊了一声,那光光的脚丫子也往前迈了一步,没关系,他知道怎么哄她,给她看她最喜欢的酒窝、学癞蛤蟆、喊她青蛙公主、夸她漂亮……她一定就不再生气,还会对他笑。
“青、蛙公主,青蛙、蛙美人……”他把左脸对着她,呵呵呵呵地笑,她还是不过来,他又鼓起腮帮子,试了好几次,想学一下癞蛤蟆的咕哇声,可他真的醉了,醉的太厉害,怎么努力也学不像,他有些颓然地放弃,抬起脸,却见他的小母老虎捂住嘴巴滑落到了地上。
他爬过去,把她抱进怀里,轻轻的摇,轻轻的哄:“别哭了,别哭,未小夏,我错了,是我错了!”
哄了好久她才止住哽咽,嗯了一声,他咧开嘴偷偷的笑,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往怀里带,搂着她一起躺下去,手指抹去她的眼泪,嘴里不满地嘟囔:“不要白色,你穿绿衣裳好看。”
她死命的点头,把脸贴在他胸前,双手环了他的腰。
这两人,也不知谁折磨谁,谁欠着谁了,又有什么所谓,谁欠谁都好,只要心甘情愿,只要还在一起,还能幸福。
拎了酒坛退出门外,触上门板的手顿了顿,探向袖带,那里静静躺着一枚玉簪。
犹记尚在芸国,那人费劲周折寻到一株极为稀罕的五色山茶欲在他寿辰之日送给他做贺礼,谁知他却遇了袭,重伤昏迷了数日,还差点性命不保,身边的人忧心他的伤顾不上别的,待他醒来,他的寿辰已过,而那株娇贵的稀世山茶也已枯死。
那时子行伤还未好全,蹲在花盆前一副郁闷懊恼的神色,他劝说有心就好,然后指着他头上的簪子半真半假地笑言:可巧我的墨玉簪叫丫鬟摔坏了,不若你送我一枚簪……你头上的那种,我看着就不错。
那人诧异地瞅着他,讲出了君国的梳子节习俗,他装成第一次听说的样子,三两句玩笑将心思掩的不落痕迹。那个笨蛋,怎会知道,自幼被当成储君教导的他,怎么可能连盟国婚嫁习俗也不知,他怎敢让他知道,他对他存着那样可耻的心思。
几日后刘完给他送来一只锦盒,盒中呈着一只扇坠,小小的山茶花模样,雕得极为精细,上好的同样质地的梨花白玉,一看便知花了心思出自名手,他将那枚坠子珍藏起来,一次也没有佩过。
贵为平康王世子实为西秦太子,若真想要一只簪,什么样的没有。可谁会知道,除了阿箩,他也是期盼过的,也不过一枚簪,也不过梨花白玉,可偏偏是他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那一枚。
恍惚之下,他又开始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挣扎一番,放弃寻找答案,是谁都一样,执着有时候不好,不若早早断念,这是经历上一世后在任禹身上领悟的。一世执着,让她成了工作狂男人婆大龄剩女,她笑说被逼婚逼的想去变性当男人,到真成了男人,仍旧要面对,要亲手斩开这道迷障。
回转,蹲下身,把簪子塞进她的手心。
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看着掌心里的东西,嘴唇一抖一抖地无声抽噎,哭得真是难看,他拍拍她的肩:“别再丢掉。”他的心。
院子里静悄悄的,守在门口的三人面色严肃地看着他。
“我家爷……”刘完踮起脚想看一眼屋里。
秦一晗快速阖上房门,转了身道:“吩咐下去,自现在起到你家爷走出来之前,所有暗卫丫鬟侍卫退离这间房五丈远,谁也不得靠近,包括刘总管。”
刘完一惊,道:“世子爷!”
秦一晗摆摆手,不容质疑道:“还是那句话,我秦一晗从不会做害你家爷的事。”
刘完忧心忡忡看了一眼屋内,点头应了。
“明日差个人,替你家爷多告一日假,再请吴大夫今晚住在这偏院里随时候着。”
撂下这几句话,转身一步步朝外走去,举起那坛子就要口中灌,张口,仰了头,只灌入冷风。
借酒消愁,不,他是秦一晗,不是那个没有用的秦世子,一场失忆不足以让他醉生梦死,大好青春,锦绣年华,他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很多人可以爱。
手一扬,酒坛子摔在地上,流了一地,浓烈的酒气蔓延开来,呛得人呼吸不畅,心里有些东西如那四散的液体一样,碎裂绽开,陷入尘泥,再也看不见、寻不着。
抱起细细大步离去,他的步伐有些快,猫咪轻轻叫了一声,伸出小舌轻轻****他的手指,他低下头,忽然笑了,她有任禹,他有细细,真好,还好,还有细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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