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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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那株银杏树下时,秦一晗猛然停步。

自几天前青鸽被捉走,这笼子里只剩下这只鹦鹉,空空荡荡的竹笼显得十分宽富。感知到有人在看它,鹦鹉睁开绿豆小眼,见那人不说话也不动作,小海歪着头好奇地打量了他好几眼,认出他是喂过自己的人,顿时有些兴奋地蹦了蹦,讨好地又小心翼翼试探着叫道:“未小夏?”

秦一晗一震,眸色锐利地抬起一双锐目,小鹦鹉一抖,一双绿豆眼几乎快瞪成黄豆,小小的身子惊魂未定地在笼中扑闪两下,拿翅膀盖住脑袋,乖乖立在竹扛一角再也不敢出声。

秦一晗闭上眼,平复下内心的波澜,最终均匀了吐息,褪去眸中锐色,那张英气的俊脸除了疲惫还有些微隐隐的痛意。

老天爷真是荒谬,记得初来到这个世界时,他惊惧地发现自己不仅多了一份记忆,心里还多了一个人。

这具身体的原主,贵为西秦太子,不惜矮下身段,千里迢迢到君国,只为离一个人近一些。

他也叫秦一晗,与他一样心底也固守着一份无望而不可说的恋慕,他在那个世界看着那两人的合聚悲欢,习惯且心酸着,秦世子在得知思慕之人即将大婚后,借酒消愁一病不起,两个秦一晗,谁也不比谁好过,他们根本一样。

秦世子撒手离去,把身体身份感情责任一并抛给他。

接受所有,唯独抗拒一件。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他把自己关进房里,试图抛去秦世子留下的感觉,抛却那种痛彻心房闷胀酸疼的悲伤无望,一个任禹已让她那样疲乏,她的心里实在不能再负荷另一份绝望。

可那感觉偏偏如生了根一样扎在这具身体,无论如何也挥不走脑中那个叫做子行的笑貌音容,挣扎剧烈时他几乎生出了幻觉,觉得他从来就是西秦世子,不是那来自异世的孤梦残魂。

既无法放下,那就守着吧。

新身份隐秘复杂,人前浪荡潇洒,人后寸寸运筹,这个世子爷他做得十分应手。与子行不常见面,但每隔两三日都有书信往来,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上辈子初到任禹的工作室,与他搭档时那般惬意无间痛快欢畅,只是后来,自她忍不住假意醉酒向他吐露心声,除了工作与未夏,那个人再也不曾与她多说一句话,避她如瘟疫。

很快他就发现,他越来越少的想起任禹,确定自己真的喜欢上子行时,他甚至偷偷地欣喜过,终于可以放下那份执愿,去爱另一个人,他以为比起任禹,这已经够好,即便那沟壑比之任禹还多上于世俗不容的重重一记——同性。

原以为子行是能帮他忘掉任禹的救赎,也只是以为,兜兜转转,那个人还是那个人,子行或任禹,秦一晗永远都得不到。

总归,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谁,不论君国中国,不管是古是今,亦无关他之性别身份,他都只是秦一晗,所以,从来没有可能,他无法成为那个人心头上的宝贝。

命运对他够狠,让他连争取,都没有机会。

罢了罢了,不是早已死过心。如果能有两个人能得到幸福,他希望是自己和任禹,如果只有一个,他希望是任禹,总归不管是几个人谁和谁,都有他。

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耳边风呼呼作响,不远处,狭窄的石雕拱桥上那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还默默伫立,良久,高的那道率先转身离去,步伐孤绝,背影清冷。

刘完面有忧色,匆忙作了礼,转身快步跟上已走到石桥那一头的君亦衍。

“子行!”身形偏转,如魅影一般越过石桥,截住那抹阴郁的身影。

“即便是我,你也不放心吗?”

即便有这么多人守着,即便是我,你也怕我会带她走,怕到要跟着我来,等在这里亲眼看着才安了心?

君亦衍站定,看向秦一晗,不否认不辩解,眼波平静,无疚无愧,也无被挑明之后的尴尬。

静默半晌,君亦衍伸手揉了揉胀闷的额角,疲倦道:“永卿兄,有事改日再叙,我累了,恕不能相陪。”

秦一晗不退让,定定而立,君亦衍抬脚绕过他,秦一晗忽然展臂一拦,君亦衍微微叹气,吐息中带着淡淡清酒气息,抬眼道:“永卿兄有何事?”

“想不想知道我跟她说了什么?”秦一晗眸色不明,说道。

君亦衍蹙眉不答,再次绕过他,秦一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问道:“子行,你信不信我?”

君亦衍点头,目光肯定。

“跟我来!”秦一晗颔首,扯过他踏上石桥,直往东苑而去。

前面的人走得又快又急,那手使了全力,死死钳住他摆明了绝不放过,他之前饮了些酒,虽然未醉,因他酒量一向浅,这会儿已有些乏力,加上有伤在身,一时间拼劲内力也脱不开身。

门口的婢子见这架势不敢多瞧,忙跪倒在地,刘完也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刘总管,取一坛烧酒来。”秦一晗转向刘完,补充道:“要最烈的。”

刘完一愣,忙道:“这烧酒,是世子爷喝?”

见秦一晗否认,刘完大惊:“世子爷,这万万不可,您知道我家爷一向酒量浅,方才已饮了几杯清酒,若再饮烧酒怕是半杯就要醉的……”

秦一晗一手推开房门,将君亦衍扯进去,对刘完道:“我总不会害了你家爷的。”

刘完一愣,那房门已经阖上。

那双眉皱的益发深,双眼中愠怒之色渐起,终于,在秦一晗甩起珠帘,将他扯往内室时,再也不肯移动一步。

秦一晗松开手,转动了下已经僵硬的手腕,忽而笑道:“既不想见何苦关她?”

眉心不悦,那道身影负起似地转身就要离开,孩子气,与以前一样孩子气的犟脾气,都说任禹最温和宽容,其实,他才是最冷情薄淡的那一个,有些人在乎的很少,于是计较的也少,可一旦越了他的界,触了他的禁,定是黑了脸谁也不认的。

秦一晗大声笑道:“我跟她说她配不上你。”

那道身影一顿,转过脸来看着他,有些醺红的面庞透着迟钝的怀疑。

透过珠帘看向内室,烛火明亮,那床账掩得严严实实,无声无息,像没有人,秦一晗知道,床上的那个人一定是紧紧揪着被子,屏着呼吸睁着一双大眼。二十几年友情,怎可能全是假的,那番尖刻的话固然是他的心里话,却也有刻意刻薄的成分,那个尘封的秘密被揭破,他无地自容,他恼羞成怒,他痛惜。

老天爷对他们那样好,明明那样珍贵的幸福已触手可及了,这机会何其珍贵,让人何其的艳羡,不珍惜,他不允许他们不珍惜!

沉默的僵持被刘完打断,秦一晗关上房门,一把撕掉坛子上的封纸,递出去:“子行,喝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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