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放大呼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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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有个老头掂个瓦罐来给家人送水,走到春晖面前,礼节性地说:“喝水吧?”那春晖正渴得慌呢!假让客碰到了“热粘皮”。春晖“嘿嘿”笑着说:“喝点呗!”说着,伸手去接瓦罐。那老头想:话己经说岀去了、不能把吐的唾沫再舔起来呀;只得把瓦罐给了他。那春晖竞“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罐;喝完一抿嘴,“嗯”一声,说:“真得劲!”那老头红着脸,掂着瓦罐去给家人喝。每人喝几小口水。家人知水被春晖喝了,便说那老头,道:“以后来送水,见谁都别让。”又嘟囔春晖,道:“没见过恁不懂事的人、一让就喝!”仙枝拾麦就离那老头家人不远,本就对春晖刚才说她的那话有气,只是没由头发泄,如今听到这话,便逮住发泄的由头了,“嚯”地直起腰,指着春晖,厉声说:“你就是个傻瓜、闷子!水在麦天地里主贵哩跟啥样!人家老头好不容易掂来点水!你得着咕咚咕咚喝半罐!你不是傻瓜、闷子是啥?”春晖“嘿嘿”笑着说:“又不是我要着喝哩;是他叫我喝哩!”仙枝说:“人家叫你吃屎哩!你去吃吧?”春晖又“嘿嘿”笑。大说春晖:“下次,人家让你也别喝!”春晖说着中,就拾麦去了。仙枝又瞪春晖一眼,才拾麦。

那仙枝想拾着麦和人说着话打发时间,便凑到雪梅身边,搭讪问:“嫂子,累不累?”雪梅黑丧着脸,说:“俺生就受累的命,累也得拾!”仙枝“嘻嘻”笑罢说:“恁是受累的命呀?俺大哥是官;你是官太太!咋会是受累的命呢?俺寻个死鳖男人,才是受累的命呢!”雪梅说:“俺是官太太吗?咋不在屋里歇着、想啥时候来就啥时候来呀?”仙枝又“嘻嘻”笑,说:“您是老大婆,就该带头来!”雪梅寒着脸“嗯”一声,说:“老大婆比恁谁多吃一两面、多花一分钱啦?咋!老大婆就该倒霉呀?”仙枝见她想起恼,笑说:“我不是和你说着玩哩吗?”雪梅说:“我不是也和你说着玩哩吗?”二人都不吭声了,拾着麦。

小晌午,地里的麦已经不多了。春光拿起了大筢子,把筢子杆的一头搭肩上,把拉绳套腰里,用一只手从肩上抓住筢子头,用另只手在背后按住筢杆,昂首,挺胸,搂起了麦。他把两条腿抬的一般高,把两只脚迈的一样远,似乎在随着班长“一二一”的口令在齐步走。筢齿“哧啦哧啦”地划着地;筢后冒起尘土滚滚。他搂会儿,见齿里满了,把麦秆卸到大堆上,又去搂。

柳俊见有一片被车碾澥的麦穗,觉得可惜,就坐地上,叉开腿,先把残穗捏篮里,又把籽、土抹捞一块,捧在手心里,揉会儿,吹吹土,解下系在扣枚上的小手绢,包住土麦,放篮里,打算回家洗、晒、或在石碓里捣后用簸箕簸净、磨面吃。根旺妮是小牛犊拉犁一阵子,此时已拾够了,拾几根,坐地上;拾几根,坐地上,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娘娇嗔她:“拾的时间还没坐的时间长哩!”不拘娘咋说,女儿就是不起兴。娘有仨儿,只有这一个娇闺女,只得由她。

晌午时,地里人少了。大路上,背梱的、挎篮、麦秆的、扯小孩的……人们疲惫地往家走。

根旺和春光联手捆了麦梱。春光背着梱,就走了。春晖、仙枝、雪梅、女儿,也都走了。柳俊见大堆下有麦籽,又坐地上捏起来。根旺扛着大筢子,说:“走吧——累死你也不会把东西弄回家完!回家还得做饭哩!”柳俊说着走,又捏几粒,才站起来,挎着篮,崴着小尖脚走了。根旺也走了。

吃罢午饭,大家又下地拾麦,到天擦黑才回家。

根旺正解麦秆梱;春潮两口子进了院,一人挎一掐子麦。春潮把麦扔垛上,一言不发,洗罢脸,去了套间。肖环站在大家面前,伸着麦,编诳说:“为了回来拾麦,俺俩吃了晌午饭就赶紧往家走。到牛庄坡里,见有块麦地要放呼隆,俺俩就站在地头等着拾,谁知等到天黑呼隆也没放!就在地头捞掐子麦回来嘞!早知不放呼隆,俺俩也不在那等、也回来去到咱坡里拾嘞!”根旺在心里“哼”一声,夸说:“拾回家点就不赖!”柳俊扭脸说:“拾点家里就多点!”春光不吭声;妮撅着嘴;仙枝笑而不语;雪梅黑丧着脸。春晖呲牙笑着看着肖环的脸,说:“你不知从哪弄掐子麦,回来糊弄人!”肖环一沉脸,说:“你不信是吧?”说着把麦扔垛上,侧胯往外走着指着春晖说:“走!咱到牛庄坡里去看看!现在那块麦地里还有很多老呱儿(零星的麦扑子)呢!”春晖笑说:“我信!我信!我咋不信哩!”肖环这才站住,又朝春晖“哼”一声,去套间。众人去洗脸。

喝罢汤,根旺扛张席去到南河沿,把席铺树下,跳河里洗罢澡,侧身躺席上,看看天,只见月儿残缺,一块云往南飘,渐渐地裂成几块,有的像山,有的像屋,有的像树……各自越飘越远了。根旺叹一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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