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2)
夏夜静谧,夜虫呢喃。我和乐永住的这个小区绿化很好,草丛中,树荫下,总有不知名的小虫在唧唧啾啾。从地下车库走出来,我们俩牵着手穿过两旁种满玫瑰的走廊,香气馥郁。
回到家,他兴致勃发。
“来看电影吧。《金刚》看过吗?”我摇头。
“太好了!你帮我把果汁拿出来,我去把电脑安上。”
乐永一向喜欢买最新式的电器。他的电视有极棒的外置音箱。他把电视与电脑连接起来,这样可以看最新的电影或者国内从未放映过的电影。所以,我们的沙发就是我们的电影院。
我们俩依偎在沙发上进入了紧张的剧情。天地苍茫之间,摩天大楼的尖顶上一个小小的人影儿使劲往上爬。他的爱人被猩猩劫持到了摩天大楼上,他要去救她。我看得早已忘了电脑特效,只觉得要是我在那儿,敢往脚下一眼就会晕过去。
但是杰克眼神坚定,手脚灵活,为了心爱的女人,不停地攀爬。
“唉,要是我被抓了,也有人爬上去救我该有多好。”我不由自主地叹息着。李乐永用力地搂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如果你有危险,我会去救你啊。”
一阵静默,电视的声音还在继续响着。心里一阵汩汩的酸楚,紧接着微微的惊喜渐渐浮上来。我不敢转头看他,手里僵硬地握着遥控器就像要握碎一样。
这是他说过的最深情的话了。我感觉自己眼眶热热的,心知不好,假装起身去倒水,偷偷抹去泪水。
回来把水递给他,顺势坐在他的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心里踏实、甜蜜、笃定,原来婚姻这么美好。
看完电影,他拍了拍我的头,坏笑着:“小妞,乖乖等我,我冲个澡就来。”看他一脸坏笑,我的脸红了。结婚还不到一个月,我对那件事还不习惯。他不怀好意地拍拍我的屁股,进浴室去了。
我打开他的笔记本,漫无目的地浏览着,想看看网上对电影的评价。突然想起来,他所有的电影都存在E盘里,于是鼠标滑向了E盘。
E盘里电影很多:火星人大战地球、国家宝藏、合伙人、异形、X档案……,有一个文件夹叫“往往”。名字挺文艺的,在一堆打打杀杀的电影里很扎眼。看来是适合我的爱情片。
我打开文件,里面是一张张照片。打开模式为缩略图模式,随着电脑的运行,一张张图片逐一打开。图片里的内容像一块块烙铁烫进我的眼睛里。我像被什么猛撞了一下,脑子突然空了。哆嗦的手拼命地点击着鼠标,想要双击点开图片仔细看。可是手哆嗦得点不开,急得我一身汗,最后索性点了右键打开。
图片终于打开了。一张张图片里,乐永和一个女孩子亲密地搂着在草坪上、大树下。
用“漂亮”形容她太俗气了。她很美丽。那微汗的鼻尖,轻扬的眼梢,细白的牙齿,轻拂脸庞的碎发……我嫉妒得忘了呼吸。
女孩的表情变化丰富,时而凝眸,时而温柔,时而大笑,每个表情都很美。而李乐永的表情却始终如一,每张照片里的是都是那么温柔、深情,还有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欣赏和爱怜。
“嗨,小妞,我……”背后响起了他的喊声。我没有力气回头,声音在身后戛然而止。
眼前的图片一张张凸起又缩小,那微笑的嘴角,那深情的目光像是无数碎刀尖向我飞来,锋利尖锐。我感觉很痛,双脚发虚,肚子里有什么东西搅动着。手背上一片冰凉,我才知道自己哭了。
一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耳畔有人轻声说:“对不起。”
为什么?我大脑兀自空转,却想不出答案。我想问问他,刚一张嘴,喷涌而出的眼泪却让我说不出话来。
夜已经深了,屋里一片安静。其实,我一直期待他能说点什么,但什么都没有。我的期待像小火苗,跳跃不定地燃烧着,此时已经逐渐燃尽,只剩下微红的灰烬。
“她是谁?”
“我以前的女朋友。”
“为什么留着她的照片?”
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再次响起他的声音。
“我忘了删。”
心里愤怒再次拔地而起,他连个像样一点的谎都不愿意编。然而悲伤和哭泣让我反应迟钝,我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再次长久沉默之后,他说:“其实我没忘。我只是……只是不想删掉。”
我的头已经麻木不堪,他说的话我得自己小声重复一遍才能理解。坐在床边,脑袋摇摇晃晃地支撑不住,我突然发现原来支撑人的头颅需要这么费劲。我的嘴仿佛没有跟大脑连着,它要说什么,我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你还爱她吗?”我听见自己问。
屋里又是一片空寂,令人害怕的安静。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是一根细细的线勒进我的头。这沉默像深渊,要把我吸进去。我挣扎着要说点什么。
“那我算什么?你为什么跟我结婚?”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虚弱无力,在房间里孤独地响着。
又是一片沉默,我脑子里千万个念头交错着。突然之间觉得胸前一片冰凉,这才发觉泪水竟然已经打湿前襟。
“已经没有再坐下去的必要了。”一个声音在心里不停地小声说。我扶着桌子撑着自己站起来,拼尽全力迈开步子,好像脚下有藤蔓缠绕似的,牵牵绊绊地。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虚弱无力。
“我妈……”他的话再次停顿了。
我恐惧地站住了,他的那句话如果说完整了,那就是对我的宣判。一个我早已知道、又不敢面对的判决。
我拔腿就走。
一只手拽住了我的手腕。
“对不起。”他的声音响起。我惊跳起来,这一声“对不起”就像是甩在我脸上的巴掌,把我打懵在原地。
我想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他的手,他低低的声音再次传来,“对不起”。三个字在空旷的房间里异常刺耳。
挣脱掉他的手,我疾步奔到客厅,手放到大门的把手上却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我惊诧于自己在这个时候,大脑还能正常运转。
回家?我一眼瞥见墙上的钟,现在已经十一点了,现在回家去只会闹得人仰马翻。我妈不问个所以然是不会放过我的。
去住酒店?我身上只有一点零钱,我的钱包在卧室里,我又不能回去拿。
一时之间茫然无措。看看旁边的落地窗外,远远的马路上车流不息。这偌大的北京城,我竟然无处可去。
我的眼睛不停地模糊、清晰、再模糊、再清晰,我想让它停止流泪,但我也不知道究竟哪一滴眼泪才是最后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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