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相思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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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憋闷和痛苦,让人心疼的有些胃疼。

明明是一段没有台词,甚至都没有表达的戏,但是却像是一击重拳砸在所有人心口,这种感觉,是这些西方观众从未有过的体验,他们习惯了直来直去的表达。

这种草蛇灰线内敛含蓄集中爆发的表达,让他们都来不及架起防御,就被带到人物中了。

“真是个,好角儿啊。”随团前来的昆曲老艺术家站在后台看着舞台上伏案抽泣的王耀暗叹道,追光渐渐减弱,但是他却像是光源一样刺眼。

贺赛飞微微蹙眉,看着台上的王耀,眸子里闪过一丝凄然的担忧。

这小子,是不是又入戏太深了,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曹有容接到崔笺云的信后更加生气了,正巧有个同乡来提亲,曹有容就想着把女儿许了,曹语花听到之后顿时悲从心起,但是又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只能暗自伤神,加上舟车劳顿感染了风寒。

换了一身素袍的曹语花卧在木榻上,面色凄白,看起来越发的楚楚可怜起来。

曹有容来看女儿,心疼至极,但是曹语花却不敢说出病情的真相,等曹有容走过,背景音乐再次变得悲戚。

丫鬟见自家小姐为了一个女人伤神害了相思,有些气恼的上前劝道“小姐,从来害相思的也多,偏是你这一种相思害得奇特。“相思”二字,原从“风流”二字上生来的,若为个男子害相思,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又不曾见个男子的面。那范大娘是个女人,他有的,你也有;你没有的,他也没有。风不风,流不流,还是图他那一件,把这条性命送了?看来都是前生的冤业。”

原本病怏怏的曹语花突然怒起身,赤红的眸子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惹人怜惜,对着丫鬟悲叱道“你道是冤无主,债没头,这相思浑同赘瘤。呆丫头,你只晓得“相思”二字的来由,却不晓得“情欲”二字的分辨。从肝膈上起见的叫做情,从袵席上起见的叫做欲。若定为袵席私情才害相思,就害死了也只叫做个欲鬼,叫不得个情痴。从来只有杜丽娘才说得个“情”字。你不见杜家情窦,何曾见个人儿柳?我死了,范大娘知道,少不得要学柳梦梅的故事。痴丽娘未必还魂,女梦梅必来寻柩!我死,他也决不独生。我与他,原是结的来生夫妇,巴不得早些过了今生。”

曹语花说的悲切,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完娇叱道“相从不久,今生良愿,来世相酬!”

曹语花这副病怏怏惹人怜惜的模样说出这样世事如归的台词,让所有的观众更加心疼了,虽然听不懂,倒是却能体会道曹语花的这位娇弱少女体内藏的那股庞大的力量,让人感叹。

“杜丽娘虽不曾见男子,还做了个风流梦。小姐,你连梦也不曾做一个,甚么来由?”丫鬟继续劝道。

“你若说起梦来,我比杜丽娘还觉受用。自从别他之后,那一夜不梦见他?戴了方巾,穿了长领衣服,就象那日拜堂的光景。”曹语花咳嗽了两声,幽幽叹息道,病态的面容染上一丝正常的红晕,显得更加凄美了。

曹语花支在木榻上,微微仰头眼神看向远处幽幽唱道“俺和他梦中游,常携手,俏儒冠何曾去头!似夫妻一般恩爱,比男儿更觉风流。丽娘好梦难得又,争似我夜夜绸缪!不要说夜间做梦,就是日里,恍恍惚惚,常见他立在我跟前。我这衣前后,神留影留,不待梦魂中,才得聚首!”

唱腔急切又执着,让人能听得出人物情绪的波动,让观众越发的喜欢这个敢爱敢恨的少女了。

丫鬟见自家小姐为那位范大娘魔障了,只能服软“小姐,杨舅爷的管家,方才说要回绍兴,少不得从扬州经过,你何不写书一封,央他寄去。”

正在轻声咳嗽的曹语花猛然抬起头,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一扫之前的病怏“说得有理。取笔砚过来!”

丫鬟取了纸笔放在木榻的方桌上,同样是写信,崔笺云那种笔若游龙挥洒自如跟曹语花时不时轻咬笔杆思索的犹豫和青涩大相径庭。

这种细腻的表演差异将人物的性格和心理过程表现的淋漓尽致,西方观众再次被戏曲这种细腻的表演形式所感染。

写完曹语花看着书信清唱道“把花笺拂,彩毫抽,一字书成几泪流。情长楮短多遗漏,肠易沥,心难呕。相逢多半在荒丘,认取粉骷髅!”

然后又喃喃自语“书便写了,但不知可等的回书转来?”

转而对着丫鬟露出一个欢快的微笑,这种少女的笑容是她独有的,清新和真挚,但是此刻素袍软塌病怏怏的脸上说出来,却格外让人心酸。

“倘若是回书来在我归冥后,你与我当纸钱烧向坟头。须知我夜台望信还翘首,休教人盼尽归期,枉自把宾鸿咒!”

翻看了翻译的观众偷偷擦了下湿润的眼角,崔笺云那种压抑的爱固然动人,但是这位烂漫少女的真切和执拗,为爱奋不顾身更让人动容,这种纯粹的爱恋,太过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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