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醉酒(1)(1 / 2)
蔡家人望眼欲穿终于盼到“贵人登门”,都像吃了喜鹊蛋,个个乐开怀,簇拥庄晓杰坐到酒席上首。桌上水陆佳肴铺陈,都是地道的北方农家菜,有酱香浓郁的红闷胖头鱼、香嫩醇滑的黑豆豆腐、薄如蝉翼的正德春饼、鲜香滚烫的羊肉火锅、口感柔韧的炝炒驴皮、外酥内软的青椒板肠、入口即化的板栗红烧肉、滋阴补气的山药炖土鸡。凉菜是腌茄子、拌黄瓜、鲜鱼冻、风干鸡、蒜蓉土豆泥。点心是酥油饼、鸡蛋糕、烤玉米、菜团子、鱼面水饺、拔丝红薯。酒是自己家酿的红高粱,闻着香醇,回味甘冽,有着与庄户人家相同的质朴热情。
这顿酒宴虽比不得大饭店的精致,却倾注了这个贫寒家庭全部心血,代表他们最真诚的感激。庄晓杰原是本着应酬之心前来,见此情景颇为感动,竟有些受之有愧,心想幸亏潇潇雨歇事前准备了礼物,不然还真不好意思吃这顿饭。
蔡家人安排潇潇雨歇坐在庄晓杰旁边,大鱼大肉全往他们跟前堆,不住的劝酒劝菜,庄晓杰待会儿要开车,派遣潇潇雨歇挡酒。潇潇雨歇视野朦胧,碗里盘里的菜肴瞧着全糊作一团,几番踌躇举筷,不敢轻易夹菜。
魏传英奇怪:“小潇啊,你光喝酒不吃菜,是不是都不合你胃口?”
不等潇潇雨歇解释,庄晓杰已先替他说明。
“他弄丢了眼镜,瞧不清东西。”
蔡家人便争着为他夹菜,庄晓杰有洁癖,虽说吃东西的不是自己,但看到七八双筷子往一只碗里夹菜仍很恶心,便客气制止。
“大伙儿都吃你们的,我来帮他夹。”
说完轻快的往潇潇雨歇碗里放了几箸菜肴。
“这是炖鱼,这是驴皮,这是羊肉,这是鸡块。”夹完还微笑吩咐:“今天来做客,暂时别想减肥的事,使劲吃,别让人家白忙活。”
潇潇雨歇被他虐惯了,偶然得他温柔相待,真如久旱逢甘霖,沙漠遇绿洲,像终于体会到家庭温暖的流浪狗,幸福得想要摇尾巴,捧着碗美滋滋吃起来。庄晓杰看他吃得十分香甜,便不断夹菜给他,忽而顽心又起,把一块姜片放他碗里,谎称是红烧肉。潇潇雨歇一口塞进嘴,嚼吧两下才发现自己上当了。看他辣得呲牙咧嘴,庄晓杰哈哈大笑,毫无诚意的道歉:“对不起,我看错了。”
他以为潇潇雨歇会当场吐出来,谁知这小子又皱眉咀嚼几下,竟直起脖子咽下肚去。魏传英忙舀来一碗鸡汤,急道:“小潇你干嘛不吐出来呢?”
潇潇雨歇喝了几口汤,笑嘻嘻说:“我是想吐来着,可没来得及就滑进喉咙里去了。”
庄晓杰知道他在睁眼说瞎话,却摸不透他的心理,不敢再用相同的招数捉弄他。饭吃到半截,魏传英将一碗热腾腾的酒糟炖鸡蛋摆到庄晓杰面前,这道甜点全桌独一份,想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魏传英嘴笨,请大嫂腊梅替她发言,腊梅嫂笑眯眯介绍:“小庄老师,我们乡下人的习惯是不给客人喝酒就不算请客吃饭。今天你不能喝酒,吃碗酒酿蛋,我们家也算尽到心了。这个蛋是我们自家养的柴鸡蛋,刚从鸡窝里掏出来,新鲜着嘞。酒糟也是我们自己用糯米酿的,糖是桂花糖,蜜是槐花蜜,吃一碗保你一年到头都顺顺利利,甜甜蜜蜜。”
庄晓杰连忙道谢,腊梅嫂又叫过香香和青青,将姐妹俩搂在怀里,有些伤情的说:“我们家这两个孩子命不好,又摊上这种丢人的事,原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到你和范老师钟老师来了才让我们看到一点希望。昨天派出所找过我们家,终于答应替我们解决这案子,等将来抓到凶手,我们全家还要为你们去庙里烧高香,求佛祖保佑你们几位活菩萨。”
一席话说得满屋人嘿然不语,男人们闷声抽烟,女人们潸然泣下,这种心酸又可悲的景象庄晓杰并不陌生,数年记者生涯给他最大的感触是,在这个国度,无知软弱的群体总是迷恋救世主,不知道或者放弃本该享有的权利。每当目睹类似情形,他便深深感到国家在国民教育和普法宣传上依然任重道远,每个有公民意识的人都该为此付出。这并非是他道德层面上的觉悟,而是从根本上维护自己的利益。一个法制观念淡薄的社会只会造成人人自危的困局,要提高安全感和幸福感,独善其身绝非良策,唯有积极推动法制进程,建设人人知法守法的文明社会才谈得上国利民福中华复兴。聪明人会清醒认识到这一问题并为之努力,然而又有多少人能像他一样聪明而清醒呢?
他端起这碗寓意非凡的酒酿蛋,心里像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不到案件水落石出不能卸下,再看看香香青青花骨朵般稚嫩纯洁的脸,心情更加凝重,勉力微笑安慰蔡家人。
“这事上电视后肯定会引起有关方面重视,大家要有信心,不要怕威胁,更不要妥协,这世上总归还是邪不压正,苦尽甘来否极还泰,相信法律最后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魏传英掩面歔欷,抽抽搭搭说不上话,蔡天佑也是热泪盈眶,在炕上朝庄晓杰深深作揖。
“小庄老师您真是个大好人啊,我们老蔡家遇上您这位救星,也算祖上积德了。”
亲朋们也跟着他七嘴八舌感恩夸赞,蔡天佑的大哥不无遗憾的说:“可惜小庄老师不能喝酒,不然我们一定轮流敬您一杯。”
庄晓杰不愿扫他们的兴,想以茶代酒接受美意,话到嘴边,潇潇雨歇已抢先举杯。
“我替他喝,保证陪大家喝尽兴。”
庄晓杰不满他越俎代庖,压嗓质问他有何企图,潇潇雨歇笑道:“你不是说不能让大家忙白活吗?主人家准备了这么多好酒好菜,我们不陪人家喝痛快有违做客之道啊。”
庄晓杰一想是这个理,可是怀疑他酒量不济,潇潇雨歇爽快担保:“我生在呼、伦贝、尔,我们那儿的人习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我不敢说自己有多海量,但一两斤白酒还醉不倒我。”
他诚实忠厚绝不浮夸,几杯酒下肚真的面不改色,惊人的酒量点燃了蔡家人兴致,轮番敬酒看他究竟多能喝。潇潇雨歇来者不拒,杯杯见底,很快干掉一坛子高粱酒。蔡天佑的二哥不服气,回家抱来窖藏五年的陈酿烧酒,总共三斤,不消一会儿大部分都进了潇潇雨歇的肚子。
庄晓杰起初任他洒落,也曾趣味盎然的观看他与众人斗酒,后来见他越喝越多,渐渐心惊,不说醉酒闹事,若是喝成酒精中毒也不得了。可潇潇雨歇喝到兴头上,脱缰的野马收不住蹄,庄晓杰越不让他喝他越要喝,那家酿酒度数本就比商业酒高,一口气喝掉两三斤,纵是鲁智深也跌在了五台山,武二郎也倒在了景阳冈。庄晓杰眼看他口齿失灵眼神失焦,跳到椅子上摇摆虫似的载歌载舞,已醉得不成人样,稍后更放肆呼喊:“三更弦断,我好喜欢你啊,三更弦断,我爱你一万年。”,臊得庄晓杰只想撞墙。
好在蔡家人不知道“三更弦断”是谁,还以为是哪家高贵冷艳的黄花大姑娘,瞧着滑稽的醉小孩格格笑不停。后来腊梅嫂和魏传英合力将潇潇雨歇架到地上,拍着他的背心灌热水,潇潇雨歇干呕几声,哇哇吐了一地,总算消停下来,却仍断断续续念着:“三更弦断,我喜欢你,喜欢你啊……”
人们无不绝倒,腊梅嫂一边哄他漱口一边问:“这三更弦断是你女朋友?听名字像个日本妞儿。”
潇潇雨歇摇摇头,痴痴呢喃:“他是我的心上人,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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