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辛苡撇了撇嘴,似是不想听,但也依言搬了个凳子在她对面坐下。
每受那内丹折磨一次,有妖定是要重重病上几日才罢休,这次同样虚弱得连直起身子都勉强,可还是要拿话来提醒身边这孩子一声,“平日里你再怎样胡闹,都有皮母地丘的家里人担待着你。可是这次不行。陵歆是什么人,你知道的比我多。仇也好恨也好,凡事有我在,你莫要近他的身。”
昨晚的事,她不是没看到,也知道最初是谁逼辛苡来“救”她的。可若是让她因此记了陵歆什么恩情,也太难了。只能先提醒辛苡一声,不要冲动用事,以防将来这事出了什么岔子,再把孩子也连累进去。
若是换做往常,辛苡定是要想出些话来呛她几句,眼下看她这副多愁多病的模样,却也没那个心思开口了。两人对坐着沉默许久,他才犹豫着劝道,“我知道族里那些人又来烦你了,你也不必为他们烦心。管唯还在的时候,他们奈何不了他,只能拿那些胡话奚落他。如今管唯不在了,他们便拿这些话来气你,不过是见不得你们好。这世上能体谅他相信他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这些道理有妖又何尝不懂,如今反倒被他这个小孩子给劝了。她也不是不知道不该为此动气,只是管唯若是还在人世也罢,偏偏管唯已经死了,她实在见不得旁人在她夫君死了之后还拿那些话来编排他。
都怪近些日子的麻烦事太多,越加搅得她心神不宁。
“昨日我见了辛辛,她好像很担心你。你若是无事,便去见见她吧。”接过对方手里那画之后,有妖倒是不如其所想的那般激动,神色自若的与他说着事情。
提起这个,便又是辛苡的一桩烦心事,他懊恼得抓了抓头,本想说自己不去,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了,最后狠了狠心,一扭头冲出屋子连声告辞都没有。
这孩子一走,屋子里便终于只剩下有妖一人。她轻轻摩挲着手里那幅画,眸子有些酸,却终是没有落下泪来。
画卷是展开的,仔细看去,这幅画和墙上挂着的那一幅倒能连在一起,两人一个注视着前方,一个却在看着妻子的身影。画上的年轻男子还是当年模样,只是这深情的目光却久违了。
凝神看了一会儿,有妖终是合上那卷轴,然后将目光投向了那扇已经被推开的窗户,心里打定了主意,忽地抬手一挥。
潏湖的这间竹屋设下过结界,只要是屋子外面的人,无论靠得多近,哪怕窗子是开着的,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如今她主动解了这层屏障,正趴在窗边的陵歆便听到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唤,“卫公子。”
约过了一刻的工夫,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自己。
还在人间生活时,陵歆本姓卫,而且是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公子。天宫里无人与他相熟,瑶光用了三百年也只能打听来这些事情。如今有妖想心平气和的与他谈一谈,却不想像天上那些神仙们一样唤他,便干脆喊了这么一声。
既然都曾同为凡人,不如就以凡人的姿态说一说这事。
两人隔着敞开的窗户遥遥对视着,陵歆第一次见到面对自己时如此平静的有妖,心下不免有点忐忑。
相反,有妖的脸上倒是没再露出什么怨恨的神情,“昨日发生的事,你应该也都看见了。狐族的事小,被人知道你在这皮母地丘才是大事。这大荒不只有皮母地丘一座山,除了皮母地丘之外,其他地方也并非没有你的仇人。天宫上到底是谁泄了密,暂且不知,但是很快便会有你的仇家寻来皮母地丘找你报仇。就算我不杀你,你现在重伤在身,也挡不住别人来杀你。”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却句句在理。自从被赶出家门去了天宫之后,陵歆那性子便结下了数不清的仇怨。这世上恨他入骨的人多得是,如今听闻他在皮母地丘之后,必然会上门讨人,甚至不惜与皮母地丘为敌。
而最恨他的有妖偏偏不能在这时候便让他死,也不会让他死在别人手里。
她不是傻子,瑶光回天宫到底是去查什么了,西楼虽未如实告诉她,她也隐约猜得出来。而天帝更不会比她傻,明知这皮母地丘是陵歆的仇家所在还将人贬到此处。这其中必有一段隐情。
当年那桩大案一日比一日扑朔迷离,即便她满心恨意,却也不能因为这恨意,便报错了仇。冤有头债有主,若说几日前她还看不开,经了昨日那事却有些想明白了。
既然相信管唯做任何事都是对的,那她便该相信管唯的决定。他既舍了那株护心莲给陵歆,定是有他的道理。或许就是在提醒她,不能轻举妄动。
这事疑点太多,陵歆一日不开口,她能任他拖上一日,却等不了他一直拖下去。不仅仅是因为报仇心切,她身上的“病”也等不得了。如今麻烦一个接一个,她不能再拖累这皮母地丘。
“狐族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要拿你做文章,你的仇家也要找上门来。不论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现在也断不能再久留。”她将盘算了两日的计划告诉他,“我会离开皮母地丘,与你一起。待寻到离俞问清当年的事情,咱们再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若我夫君死于你手,而这其中又没有什么误会可言,我就算是死也要拖着你陪葬。若这事并非我所想,你又有你的委屈,我豁出这条命也会还了你这些日子受得冤屈。咱们,互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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