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卦第十一个孩子(1 / 2)
“婚若成时待月圆,不须心下意悬悬;虽然好段姻缘事,争奈他人尚未坚。嗳呀,不妥呀,不妥。”一个破锣嗓子直刺人耳膜,许晃回头看去,那位大名鼎鼎的刘诸葛正站在他背后端着个黄铜罗盘装模作样的研究着,捻一捻山羊胡须,又看一看他。
“哈?”许晃实在是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这人大白天的发什么羊角疯?
“小子,你看上王寡妇家的柳桃儿了不是?”刘诸葛眯着眼打量他,眼神闪闪烁烁的,倒像是在试探什么。“还是算了吧,你俩的生辰八字不合,老天不许呀!”
许晃简直好笑,“您老人家什么时候知道我的生辰八字了?”
“我…我刘诸葛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掐指头一算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这么点儿小事有什么能难住我的?”那刘诸葛被他噎了一下,随后就天花乱坠的吹嘘起来,听得许晃是鸡皮疙瘩抖落一地,天底下还有这么夸自己的呢?
“哦,劳动您这么位神人给我算命,我是不是还得付您点儿卦资呢?”
“那倒不用。”刘诸葛得意的一捻他那稀稀拉拉的胡子,不小心又捻下几根来。“咳…我嘛,生来就是个好心肠,一辈子见不得人遭难,我是见你犯了孤煞星,这才好意提醒你两句,你没见那王寡妇,啧啧,颧露克夫,生生把她男人给克死啦!你再瞧她那闺女…”
许晃再也听不下去,冷笑一声道:“您这么神通广大,怎么就没算算您自个儿的姻缘在哪儿了呢?”要说这刘诸葛活了半百还是个大光棍儿,这是他本人极大的禁忌,许晃本不愿揭人伤疤的,此时见他越说越过,也就索性撕破脸皮,甩给他这么一句就扭头走了。
一直到快到了魏先生家,许晃还是觉得越想越生气,这已经不是什么封建迷信了,都变成中伤别人了,这些人怎么一点儿心都没有?他突然想到一个很恶心的事,这姓刘的这么费尽心机的专程跑来跟他说王婶儿母女俩如何如何,还说他和柳桃儿不能如何如何,这…这老光棍儿不会还掂记上柳桃儿了吧?!
这可不得不防。许晃皱了眉,回头应该和村长也说说这事儿,自己有时间也上她们家里多坐坐吧,孤儿寡母的,虽说那王婶儿那样,也是可怜人呢。
到了魏老先生家一看,老爷子腰扭得也够厉害了,虽然敷了药,暂时也只能趴在炕上,脸色也不好,想是自己跟自己生气呢。许晃上前去寒暄了几句,老先生脸冲里一声不吭,还是孙大娘拉了他出去院子里,“甭理他,死老头子倔着呢。来来,先吃饭,下午你熟悉熟悉那个教材,能讲一点儿是一点儿。”
那个所谓的教材许晃上回也见过,是魏先生参考一些旧书自己编的,由于学里的孩子年龄参差不齐,所以难度也分了几等,最简单的就是教个拼音识个字,这许晃倒还能上手,不过比较高一点的年级学的就是些古诗词了,那些连他自己都没读过,他愁的也正是这一部分。
没办法,来都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许晃打定主意,先搬了个凳子挤在大桌子上和孩子们一起吃饭。村子里的孩子不太多,大部分都在这里了,小柱子和柳桃儿也在,其余的许晃也只是见过几面,叫不上来名字。三四个孩子这时已经吃完了饭,正撵着院子里的鸡鸭满处乱跑,借以取乐。看着这情景,许晃已经开始头疼了,因为他之前所担心的除了教不好之外,更担心的就是自己镇不住这些调皮蛋了。小柱子那是个例外,当初是人家孩子不认生黏上来的,许晃自认还是不太招小孩儿的,更不知道怎么哄孩子,这搞不好才是最大的一个难关。
又仔细一看,他差点儿没绝望了,因为在满处乱跑的那些孩子最后,他分明看见了薛老头子家的那个倒霉熊孩子,果然他也在这儿上学呢。又有几个孩子丢下饭碗加入了那边的阵营,只可怜那些鸡鸭们招谁惹谁了,被赶得满处乱扑棱,叽叽嘎嘎叫得许晃耳朵都要聋了。
一只芦花大母鸡终于不堪其扰,连飞带跳的竟钻出院门外去了。这时候孙大娘才放下手里正在打的毛衣,站起来叫道:“哎,你们几个皮猴子,还不快给俺追回来!”
孩子们不等她说,已经争先恐后的追了出去。许晃不禁好笑,却没想到院墙外随之响起的竟是人呜呜哇哇的声音,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向孙大娘时对方却只笑笑:“不妨事。”
尾随在孙大娘身后,许晃从院门伸出头去一看,一群孩子正把一个脏兮兮的要饭花子围在中间嬉闹,甚至还有的拾起树枝子和石子打在他身上,那个人却不敢还手,只是抱着头可怜巴巴的东躲西逃,许晃皱着眉细一看,忽然记起,这不是他头一天晚上到村里时追着他跑的那个疯子么?!
“哎哎!你们几个不许欺负人家!赶紧给我回来。”孙大娘站在门口叉着腰呵斥道,几个孩子这才不情不愿的一个个回来了。她又从院子里拿了一碗饭出去,递给那人,对方倒是老老实实接了,蹲到墙根子底下去吃,完全看不出曾在那个月圆之夜有如鬼怪般的骇人之处。
许晃对他仍心有余悸,只远远靠在院门上问孙大娘:“这人是谁啊?”
孙大娘叹口气,连连摇头道:“这是俺们村儿里老吴的儿子,都快三十啦,一生下来就是个痴呆,可怜他爹妈辛苦把他养得这么大,竟还是人事不知。前些年老吴夫妻俩得了病,前后脚都走了,剩下这么一傻儿子没人管,村里都可怜他,也时常给他送碗饭去。这吴家儿子虽是个傻子,倒也不叫不闹的,平时也不老出门,就是没人管,成天脏兮兮的,眼看着跟个花子差不多,孩子们见他老实,就都欺负他,怪可怜见的。”
也跟着叹息了一回,许晃心想这么个小山沟沟里居然也藏了这么些故事,可算是人间百态,世态炎凉了。
很快到了下午,正式授课开始,果然就是一个开门“红”——满堂倒彩。由老薛头家的孙子率先发力,开始不过是扮扮鬼脸、怪叫两声扰乱课堂秩序,许晃一闭眼也就忍了。谁知后来又有好几个孩子开始小动作不断,什么传个小纸条啦,说两句悄悄话啦,又见这小老师一声不吭,越发大胆起来。一个男孩子找旁边的女孩借橡皮未果,居然动手开始明抢,这下原来还相对安静的女孩子们也不干了,上去就把那男孩子坐的长椅掀了起来,没想到男孩一个踉跄就坐到了另一个女孩儿的长椅上,几个坏小子顿时一通起哄,拍着手说什么:“坐一条凳上的要生娃喽!”结果把那个女孩子惹得满脸通红,登时就蹲在地下哭了起来。
许晃真不知是该先感叹这小孩子的破坏力,还是感叹一下乡下人性教育的极端落后,总之也没有他感叹的时间,眼前这么副鸡飞狗跳的场面眼看是控制不住了,万一惊动了邻屋的魏老爷子,最后挨骂的可是他自己。
“哎——我说…”
“哟,这么热闹呢?”一个人突然跨过门坎走了进来,许晃扭头一看,居然是含着笑的祝医生。他冲许晃点点头,笑道:“我来看看老爷子的腰,听说你来代课,顺便来瞅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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