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1 / 2)
贾敷与贾政年纪相若,还不满十岁,却都已经知道积攒人脉,与门第相仿又合得来的少年时常往来应酬了——同乡和同窗可都不能小视,贾敷要袭爵暂且不提,可贾政是注定要走文臣之路……
总之,政儿真是比赦儿让她这个当娘的省心不少。
只是这位“林家公子”,正是前世女婿……没能照顾好外孙女儿,与其说是愧对女婿,史令仪觉得自己更对不起女儿。
前世自从贾代化与贾代善兄弟先后故去,族人再加上姻亲,真正算得上明白人的除了自家娘家,便是她的女婿了。可惜女儿女婿都没福气,女婿去世前更是将黛玉托付给自己,还有给黛玉当嫁妆的数十万家财。
若没有这笔银子,自家早早便败了……如今想来,当时自家那个破落人家的模样,还偏要图个虚名,硬撑个风光门面,只能让儿孙们还沉浸在富贵乡中不能自拔,醉生梦死罢了。
史令仪忆起往事,不由又添了几许惆怅:她自己也没尽到长辈的责任。只想着儿子成亲,她就能享清福,便把管家大权交给看似规矩木讷的二儿媳妇,还有那位伶俐爽朗的孙媳妇……用公中月前放贷收利钱不说,还包揽诉讼,害了不少人命。
这样的儿媳妇孙媳妇,她史令仪可是消受不起。算了,这一世,她们各有各的姻缘,总归和自己没什么太大干系了。
母亲睁开眼睛,便一直定定望着自己,贾政小有不安,给母亲捶腿的手都微微一颤,“娘?”
不管前世今生,都属这个儿子最是孝顺,都近乎愚孝了。史令仪抬手揽住女儿贾敏,又让两个儿子坐在自己手边,才和贾政和颜悦色道,“娘刚才走神了。”
贾政还没说话,贾敏先看着母亲的脸色认真道:“娘也太累啦,要多歇歇。”
年底要写信走礼备年货,还要往各家去拜会,或是招待上门的客人和亲戚……作为当家主母,史令仪倍感疲惫也不稀奇。
只是刚刚五岁的小丫头竟知道一边安抚母亲,还能顺便向白天都在读书的两个哥哥解释一下。
贾赦最是心直口快,“娘,儿子们也能给娘帮忙。”
“让你们看我处置内宅之事,学学驭下之道,稍微琢磨下仆从们的心思才是正经,要是鸡毛蒜皮的庶务也让你们分心,误了读书练武,可就是本末倒置。别说你们父亲,连娘也是断然不肯的。”
史令仪柔声给儿子们解释了一番,又专门夸奖了长子一回,“赦儿的心意娘知道了,为了你们娘再累也心甘情愿。”
当然,前世这种话她可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她那个地府搭档可是“教导”过她,坏话难以启齿也就算了,好话有什么不好意思大方讲出来的?
贾赦坚持练武半天,已经一年有余,原本白净的小脸已经黑了不少,还闪着健康的光彩,猛然让母亲这么一夸,脸上居然还泛起了一抹绯红,“儿子刚说了句话,都没动手……当不起娘这样夸奖。”
这样的儿子……史令仪看着可就更顺眼了!
想来,自己这个当娘的只疼爱次子和小女儿,长子贾赦又怎么感觉不到?就是这份差别,才让他越发和自己生分离心,兼之常年待在边关的父亲也无暇管教他,害得堂堂嫡长子竟然破罐破摔,又有恶人引诱,直到他愚钝又执拗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嫡长子顶不住门户,这个家也就迅速衰败了。
这一世,长子也没变成青年才俊,却至少是可造之材:孝敬父母、关照弟妹,又知道用功上进,资质略差都不妨事了。
天下已定,将来也是几十年太平江山,太过出类拔萃在这个时候反而有些不合时宜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谁人不知?
再说,再过十多年便要迎来一场夺嫡大战,想保全全家莫过于坚持中庸之道,不偏不倚……史令仪忽然想起若是她能让丈夫活得久些,再保住贾敷的性命,赦儿只要不出格不胡闹自能落个尊贵平安吧。
思及此处,史令仪又暗自叹了一声:自打重生归来,她就没断过胡思乱想……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专心相夫教子,他们越是信赖亲近自己,也就越能听进去自己的建言。
史令仪刚理好心绪,贾政正好开口:“儿子还是和几位公子在外面应酬吧。”
史令仪奇道:“你们不是轮番做东吗?说起来,娘都不知道你跟哪家的公子亲厚呢。”话已出口,她才发觉自己如今和丈夫随意惯了,竟然跟小儿子也撒起娇来……
贾政却全没感觉出有什么不对,也只是微微一怔,“好。”旋即又道,“听娘的。”
打发走两个乖儿子,史令仪搂着女儿贾敏坐在次间里,教她认字。顺便一提,贾代善教女儿最先认识的正是“天地君亲师”……之后就是女儿的名字,再之后就是“瞒天过海”……
丈夫这么有情趣,史令仪自然不甘落后,她教女儿读《女诫》,然后还问女儿感想。
贾敏果然有些疑惑,声音软糯,“事事顺从,遇见坏人怎么办?”
不愧是她好女儿,史令仪在贾敏脸上亲了一口,意味深长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贾敏明年开春便要跟哥哥们一样,拜师吴先生——这些日子一直吃着自家配制的药丸,小女儿已经比以前还开朗活泼了不少。
史令仪时常带着她逛逛自家的园子,看看风花雪月,草木荣枯。甚至让女儿穿得厚实暖和,在雪后初晴时,还许她玩一会儿雪球……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