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9：前世忘忧,今世深情（1 / 2）

百里相若身子一颤，他定定的望着始终浅笑着的国师。斑驳的阳光下，国师青色的袍子显得愈发的晦旧，却也丝毫不减出尘脱俗的风韵，一如当年窗前那株极具灵性的忘忧花。这些年不见，若不是方才看见他院落的摆设，他是如何也没料到，能救他一命的竟是自己的故人。片刻的感慨后，他柔美笑道，声音略显黯哑。

“你，还记得？”

“如何能忘？”

国师轻声回答，思绪飘向很遥远很遥远的从前。那时，若王还是众神之首、还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美男子。煞是喜爱忘忧花的若王给了自己一个栖身之所、也让自己遇见了改变其一生命运轨迹的人。每日，他静静的呆在窗前，看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或甜蜜痴笑、或黯然神伤。有时，那个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会絮絮叨叨的和他诉说近来的哀愁与喜悦；有时，她会莫名的担忧与害怕，虽然这些都是以前的他无法理解的；但更多的时候，她是带着自己到后山的温泉旁，心无杂念的享受静谧的时光。

直到有一日，他看见若王从门外走进来，女子欢喜的从桌旁的贵妃椅上跃起，直奔向若王的怀中。他还记得，女子流转的美目中灿烂若星的光芒、还有倾世的笑颜中羞涩的美丽，那是他的灵魂都愿为之粉身碎骨的记忆。

多年以后，他每每回想起这一幕，他都会止不住的感叹。或许，这就是祖师爷曾说的：情爱。

情爱，情之所动、爱之所至。它是修仙路上的大忌、它是他不可碰的毒药、它是他想忘却怎么也忘不了的秘密。于是，他亲手将忘忧山修建成记忆中的模样，默默的守在这里、活在这里、痴痴的等待着自己修仙路上的劫。

一等，便是两世的轮回。

“师父，你，你是？”

窝在师父怀中抽噎的蓝小陌，终于抬起了梨花带雨的脸。师父叫相若为“若王”，而相若的回答中透露出二人早已是相熟。想起师父曾说过他是忘忧花、还有那朵她觉着分外眼熟的祥云，一个大胆且不可思议的想法忽的窜进脑海。

“忘忧？师父，你是忘忧！”

师父闻言忽的笑了。看着徒儿震惊却分明欢喜的眼神，他脸上淡淡的哀愁一扫而光。

“傻徒儿，为师就是你在第一世窗前的那株忘忧花。”

蓝小陌惊呼一声。她慕然睁大杏眼，将所有的细节前后串联起来，她渐渐拼凑了事实。难怪她会觉着师父的院落如仙境般美丽，原来这是她曾经最甜蜜的过往；难怪师父会执意不将祥云送与她，还说什么‘既是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之理’，原来那祥云是她离别第一世的最后一日赠与师父的；难怪师父的百宝袋中，都是些女子闺阁中用的饰品，因为那些都是她曾经用过的；而那个还魂镯，师父一直小心的收藏着还执意要‘物归原主’，只因那是轩辕爹爹亲自为她戴上手腕的。

呜，师父，真的是她的‘故人’。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何水儿在见到师父的第一面起，便分外的主动与爱黏。她无法想象，当年她让师父带着心智尚且不成熟的水儿离开之后、在百里相若也历经轮回之难以后，他们两个，究竟是如何度过的这几百年？！

她颤抖着双手，既欣喜又心疼的抚上师父绝世的容颜。现下，她终于理解了师父为她付出的这一切、为相若付出的所有。可是，她依旧不甘心、不甘心她的师父怎会成了这般模样？到底、到底是谁将他伤成这样？！

“师父，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的头发……会…。会……”

后面的话她如鲠在喉。三千华发，转眼间变成雪白的银丝，这叫她情何以堪！他是素来疼爱她的师父、他是出尘不染的国师、他是她心目中圣洁的代表。可如今，孱弱的没了半分原来的生气。

看着陌儿悲伤的眸底满满的惆怅、还有国师避而不语的闪躲，百里相若轻拍陌儿的肩背。或许，这所有的一切，他应该给陌儿一个真相。他缓缓的拿出透明的白色瓷瓶，里面一株忘忧草焉耷着花骨朵、颓废至极。故意不理会国师眼中的诧异，他尽量温柔平静。

“陌儿，这朵忘忧花，是你师父的本体。”

蓝小陌极不可思议的看向那株几乎没有根茎的忘忧花。是的，她知道忘忧花可入药，还有起死回生之效；她也明白并非普通的忘忧花就能有这样上好的疗效。但她确不曾想过，这忘忧花，会是，师父的本体。

本体，代表着师父的精魂与魄体，是师父身体情况最直接的显现。看着这株奄奄一息的忘忧花，想起第一世它的妖冶多姿，蓝小陌好不容易被压抑的泪止不住的往外涌。师父，是在用他自己的性命来挽救相若的心脏、来拯救她的幸福！

该死的，她怎会这般后知后觉！她怎会这般的残忍？！

“别哭，别哭。徒儿，你一哭，师父这里，好痛好痛。”

师父紧紧握住蓝小陌的小手，牵引着她来到自己的胸口处。自从徒儿的颓废的一蹶不振后，他的心，就从未安宁过。只要一想到徒儿绝望的脸，他会觉着他的胸口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磨人，以至于就算是付出所有，他也不愿看到她半分难过的样子。所幸，她终于同意回到第一世重拾过去的记忆，这让他有了足够的时间来救醒若王。可是，越是临近她和若王苏醒的日子，他便越是害怕。

他害怕，徒儿想起了一切后就再也容不下其他的男子；他害怕，徒儿有了若王就再也不会来忘忧山看他一眼；他害怕，他现在的模样，会吓着她。所以，他逃离、他躲避，只为蜷缩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静静的守候他永远都不用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