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张电影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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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地主当天就死了。老疙瘩队长喊了几个年纪大的老头,用门板钉了个火匣子,草草地把他埋了。莽娃一直在场帮忙,也没有人再追究他的“现行反革命”罪行。有人说是黄春花的发言帮了他,也有人说是那场暴风雨救了他。

总之,至老地主突然死亡后,放生坝就没有再开过斗地主的大会。虽然又开过几次批判会,但都是批“四人帮”。黄春花也不敢再喊莽娃上台去发言了,生怕他说漏了嘴,又被安上个什么罪名呢!

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放生坝上的麦子和油菜都抢收完了,地里变成了大片的水田。一群白鹭就在那些水田里觅食着,空气中散发出一阵阵清新的泥土味儿。

人们正在忙着往水田里栽水稻秧。老疙瘩队长第一次和大家做活路,现在上面的会议少了,他再没有理由偷懒,只好来田里找一些轻松的活做。

莽娃和几个年轻人在那个田里栽秧子,旁边是知青胖墩儿,其他的知青都返回城里去了,只有他和翠花还留在队里。莽娃知道这个一身肥肉,走路像鸭子的胖墩儿,在暗中追恋着春花。“莽哥。你看那个黑牡丹今天打扮的好乖哟!”

“球!”莽娃只哼了一个字,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黄春花。其实他早就发现了,黄春花一贯爱打扮,她一天换一套衣服,总是把自己妩媚的身影,在莽娃跟前晃来晃去。

“莽娃哥。你那一行栽偏啦!”黄春花在田埂上说。她和几个妇女负责把秧苗从秧田担到这里,然后把篾筐里的秧苗甩给田里的莽娃。

“哦。”莽娃只嗯了一声,就低头把几珠秧苗扯起来重新栽下去。

“呵呵!春花姐。你今天打扮得好像电影里的刘三姐哟。”胖墩盯着春花,笑呵呵的说。翠花也担着秧苗走过来。胖墩见了就走到田埂边来接着她肩上的篾筐。“胖哥。电影刘三姐好看不?”翠花姑娘喘着气问。

“嗨!”胖墩把一筐秧苗甩到水田里,溅起的水花把两只正在水里觅食的白鹭鸟惊飞起来,落在远处的田里去了。

胖墩丢完两筐秧苗,就坐在田埂上喘气说“好,好看得很!我都去看了两遍啦!哈哈!那个刘三姐长得真漂亮。就像......”他看了一眼春花,又盯着翠花“总之比你两个都漂亮。哈哈哈!”

金婶担着秧苗走来,听见胖墩的话,望着在那里盯着莽娃发呆的春花说“哈哈!还有哪个姑娘比得上春花妹子呀!我抽空也去看看!”她已经暗中发现春花心里在恋着莽娃了。

黄春花知道金婶是在嘲笑自己,就红着脸担起篾筐走了。

“我也很想去看,好久都没有看过电影啦。”翠花说。“就是不好买票呢!要头天晚上就去站排排。看电影的人多得很!”胖墩儿说。她的眼睛没有离开过身边这个娇弱倩丽的美女。

翠花叹息了一声,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莽娃,就挑起篾筐离开了。“翠花。你挑不起就少挑点嘛!”胖墩望着她的背影关心的说。

“哎!胖哥。你那行落在后面啦!别偷懒呀!”老疙瘩在喊。他和水田对面的王老汉,正在把绳子上的竹竿比好行距,然后两人把绳子拉紧插在田埂上,水田里栽秧的人就顺着那根绳子把秧苗栽下去。这是个不用泡在水里的轻松活,老疙瘩说这是个带技术的活路,年轻人根本做不好。

莽娃一直在弯着腰插秧苗,听见翠花那叹息的话语,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就抬头对田埂上的记工员金婶说“金婶婶。我明天请半天假哈!”

“干啥子去?”金婶已经挑起空篾筐走到秧田那边去了,就回头大声问。莽娃还没有说出请假的理由,老疙瘩就反对说“这几天很忙,任何人都不准请假哈!”

莽娃说“我去办一件急事,耽搁不了半天的嘛。”老疙瘩没有吭声。金婶说“那你早点回来哈!我给你记迟到就是了。”

胖墩猜测到莽娃是去买电影票,就挨近他身边低声的问“莽哥。是去买电影票吧!给我也买两张。”莽娃望了一眼队长,悄悄的问“好多钱一张?”“一毛二分。”胖墩说。

“那你借二毛四给我吧!”莽娃说。胖墩点点头“等一下收工了给你。”

傍晚收工的时候,胖墩果然给了莽娃五毛钱,他就揣着那五毛钱,连夜跑到城里的电影院。售票口外面已经有几十人在排队了,那些人都端着小板凳,披着过夜的大衣,等着买明天的电影票。

莽娃排在后面,目光盯着墙壁上贴着的电影广告,看着那个刘三姐的模样浮想联翩起来,“球。那个黑牡丹才莫得人家刘三姐长得漂亮哟!”然后就坐在地上打起了瞌睡。

一阵吵闹声突然把他惊醒,就看见天色已经大亮了。售票口开始卖票了,本来排好队的人们,一下子往那个小窗口前面挤。莽娃还没有站起身来,人们就从他身边跑过去,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落在最后面了。

“排好队呀!不要挤嘛!”有些人在喊。莽娃也跟着喊,但没有人听,几百个卖票的人你推我挤的,争抢得像一群打架的公鸡。

莽娃急了,也甩开膀子往人堆里挤,但很快就被人又推回后面了。“球!想跟我拼力气嗦!”他烦恼的骂一声,就使劲全身力气猛的往人堆里一推,“轰”的一声,人群倒下一大片,他就踩着那些人的身子,终于挤到了那个小窗口。

“哎哟!哪个龟儿子呀!”莽娃身后传来好多人的骂声和争吵声。

他心里暗自欢喜“我买四张晚上的票!”他把捏着五毛钱的手伸进窗口说,却听到一个女人的一声说“今天的票都卖完了。明天再来!”然后是啪的一声,小窗口关了。

莽娃不敢相信,自己站了一夜,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竟然就卖完了。“喂喂!我刚刚看见你们还没有卖完嘛!”他拍着窗口的小门喊。但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人家是留着开后门的呀!妈的!买张票也得凭关系哟!”好些没有买到票的都在气愤的骂。莽娃听了,也满肚子的气怒和失望。

莽娃灰心丧气的正要走,就听见有人在他身后说“哥们。你买几张?我卖给你!”他回头盯着那个手上捏着几十张票的小伙子,“晚上的,你有么?”他惊喜的问。

“当然有。你要几张嘛。”小伙子说。莽娃把五毛钱拿出来说“四张。”小伙子接过钱“五毛钱只能买两张!”然后扯下两张票塞着莽娃手里就转身离开了。

“不是一毛二一张么?”莽娃问。但他一下明白过来,这个人原来是个“票贩子”呀!“球。只买到两张,咋个跟胖墩交代呀!”他望着手里的两张电影票,抠着脑壳想。

天色还早,莽娃就一阵小跑赶回了队里,他只耽搁了一小时。那天是在鳌山上的坡地里薅玉米地里的草草,队里的男女劳力都在,大家边薅草,边在谈论时局的变化。

“莽哥。买到票了么?”胖墩儿挨近莽娃身边问。“球。他妈的刚刚站弄就卖完了。”莽娃扯谎说。胖墩儿很是失望,“明天我再去站排排。”莽娃又小声说。

“哦。”胖墩儿就拿着锄头,到翠花旁边去薅草。他每天做活路,都要想方设法跟翠花挨在一起。

“听说山那边的大队,已经把土地都分到各家各户啦!”黄春花说。她不知啥时候挨到莽娃旁边来了。莽娃没有理她,心里想着如何把电影票拿给翠花呢。

“苟队长。我们啥时候也分土地嘛?”记工员金婶问老疙瘩。他一直埋着头在薅草,“哦。大家歇一阵子吧!”他没有回答金婶,就把锄头插在土里,捏着烟杆独自走出了玉米地。其实他这些天心里都想着这件事,时局的变化,使他根本想不透,“这不是在喊农民搞‘单干’了么?”

人们都把锄头放在地里,各自去树林里歇凉去了。莽娃手上捏着烟杆,另一只手却捏着一张电影票,看见胖墩儿往树林里跑去了,就走到翠花身边,悄悄把那张票塞在她手心里“晚上八点的。”他低声说完就走开了。

翠花感到有些突然,那张秀丽的脸上立即出现两片红霞。她悄悄看了一眼手里的电影票,又抬头看了一眼莽娃那魁伟的背影,激动得胸口扑扑的跳了一整天。

莽娃焦急的等到晚上收工,连晚饭也没有吃,就匆忙的洗了澡,换了一件干净衣服,还把头发梳得油光水亮的,然后悄悄的往县城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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