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搭伙(2 / 2)
两人的感情日渐稳定,钱世元终于开口邀请于悦去家乡见父母,说是家人们都迫不及待了。于悦亦想趁此时机找到答案,便欣然同意。世元的弟弟和弟妹已经见过了,就在他家,说是暂时两兄弟同住,弟弟的房子还在装修,父亲手里,两兄弟一人一套。出发之前,世元已买好一盒茶叶,一条烟,还跑进药店买了几包鹿茸,路上打包了一些熟食。于悦看到这些,心里的疑惑几乎爆棚,”这是回家吗?还是去见领导?“。出城的时候,于悦突然想起来问家里有没有卫生间,世元楞了一会,答:“没有”。于是,两人在路边大酒店停下来,于悦进去方便,”只是午饭,应该撑得住“,心里提醒自己。
钱世元的家乡离城不远,20多分钟的车程,可城就是城,乡就是乡,差得不是自然环境,而是人文环境。一路上尘土飞扬,农村子总是喜欢跟城市的风,到处拆旧建新大搞建设。钱世元一路跟人招呼到家,有时还特地停下来介绍,于悦礼貌点头微笑。终于到了他家,木门开着,一层老旧的青砖瓦房,于悦一下来,正好看到里面一位满头白发的瘦削老妇歪着头,斜睨着从空坪里望出来,于悦隔着门槛,便礼貌地喊“奶奶”,还好声音不大,对方也没来得及听清楚,钱世元一脸郁闷的纠正,“这是我妈。”于悦实在尴尬,正踌躇着,钱世元带上礼品领着她走了进去,老妇一看是儿子,眯着的眼睛立马神采奕奕,脸上开成一朵花,“就在说怎么还没到呢?这个是悦悦吧,里面坐。”一边招呼着,世元一边把礼品推给他妈妈。空坪北边是一排房间,见过世元父亲后,世元就带着她到处转转,一边介绍:“我们家一直很困难,爷爷名下只分到不大的地皮,父亲赚了点钱之后便买了这个地方,这里原来是城郊供销社,再往前是民国的小学。”“哟,你们家还是古迹呢。”于悦看过去,中堂那间屋子虽然旧,看得出当年的气派,门口剥落的白墙上还有黑板,写的是供销社的东西,时间久了擦不掉。旁边的几间房是后来搭上去的,建造的时间迟多了却更显粗糙。让于悦不舒服的,这几间房中间还专门留了一间养兔子,那味道大的站不住人。空坪的南边用围墙隔起来了,世元说那里都是养猪养鸡鸭的地方,于悦心想,干嘛养兔子不在这里辟一间,非得跟人住,多不卫生啊。让于悦心驰神往的却是门口一大片绿油油的田野,视野阳光空气都是一流的,田间几头水牛悠闲来回,三两妇人在劳作,池塘里一群水鸭游弋,让人立即联想田园生活的美景,王维的“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郭门临渡头。村树连溪口。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也应此景吧。世元看着于悦一副痴迷的表情,心里头像卸下重担一般,自在许多,接着领于悦往田间小路走,走出田野便是三条支流汇聚的古渡口,古迹保留完好,几颗上百年的大榕树可见证,只可惜被前任村长卖给交通局,村民想自筹建桥都没有办法,不然,河对岸就是城西,那么,钱世元回家的路程将缩短一半。
午饭时间走回去,世元的弟弟弟妹也来了,他的姐姐姐夫却是还没见到。入席后,彼此寒暄起来。世元父亲原是村里代课老师,那会子还得上拼音培训班,很巧,培训老师竟是自己妈妈,城小就是这样啦。席间,他们总不停夹菜,虽然于悦不习惯这样,也只好入乡随俗。做了六年代课,本有机会转正,因为超生被迫辞去,跟人下海辗转在各地矿山,有一年矿山出事,一条河里冒白泡竟是死鱼水上漂,差点进局子,亏着老板摆平。下海十来年做什么都不成,仅一次挖到金矿便有了百来万的家财,正要走上坡路呢,老板死了,只好回家养鸡。钱世元插嘴说,“幸好这百来万买了两套房,不然恐怕也不知装进谁口袋里去了。”世元妈妈忙解释:“你叔叔人好,谁跟他借钱都二话不说。”于悦对他们讲这些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平时世元都有提到,同一件事重复来重复去的也容易生烦。她只是客气的倾听,直到他们说完不再提。期间总有各类亲戚进来,于悦知道,都是来看自己的。世元的弟弟和弟妹从高中谈到现在,村里人早已见怪不怪了。于悦特别不喜欢世元妈妈的眼神,她长得不好看,脸上皱纹多的数不清,和她父亲根本不像夫妻,说母子大家也会信,最不喜欢的是她是上牙又长又斜,暴得太厉害,以至于嘴巴永远合不上,而且,总是眯着眼看自己,一副猜测你,揣摩你的神态。世元的家人跟他一样,话多,只是他妈太爱插话,几次都被他爸凶了回去,可他妈却是一副习惯了的表情,当外人面如此不顾及,于悦不太舒服。他弟说话狷狂,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弟妹话不多,但一开口就在打趣奉承。于悦呢,只是很矜持的保持倾听,他们说的什么都没往心里去,有时候笑一笑。一顿饭时间,于悦对自己心里的疑问多少有了些答案,这个家庭,看起来欢声笑语,但都在插科打诨,从他们的话语中于悦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字里行间里感觉的出来这个家庭对钱世元这个长子过高的指望,比如买房,他们总是要刻意强调”不是买不起一栋的,指望世元读了大学比较懂啵,弄到后面只能买个套房,亏死了,城里地皮都涨到什么程度了,笨得要命!“说到这里就一脸鄙夷。“爸爸的评价截然不同”于悦心想,爸爸很欣赏世元的老成,“大学刚毕业就买房,手里没几个钱,城关路都还不熟悉,就得到处找楼盘,还得跑中介,跟人谈价钱,什么都得自己去弄,真不懂他家人是太放心还是太指望。跟城里那些娇生惯养只会享受的二世祖好太多了!”
告别的时候世元抓了一支番鸭,他母亲不断强调养家禽的辛苦,防病防瘟疫,而且现在的家禽价格很好,听得于悦脸红耳赤,像占了人家便宜似的。于悦拉了拉世元的衣角,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带走了。回家的路上,世元愤愤不平的解释,“当年他们就那点钱,又不是一下子到位,都一点一点拿回来的,你说我敢买多贵的?万一后续资金跟不上了呢?再说弟弟那时候看我城里买房他也不肯村里呆,本来父亲决定家里盖一栋,城里买一栋,老人家不懂成立房子的趋势,总觉得有住就可以了,大哥成立教书自然成立买房,弟弟干农活就得在乡下生活,村里盖一栋就打算跟小的一起生活,可是弟弟弟妹都不愿意,坚决要跟哥哥买一样的,两栋是肯定买不起,只能分成两套来买。他们不懂城里房子的趋势,以为套房就是穷人住的,还有村里人不懂也整天奚落……“于悦听着不是滋味,“你刚才怎么不敢说”?“他们又不是不懂,人前争气,拿我来下台,嘴硬而已。房子他们自己看了同意才签的合同,现在却整天埋怨我。”于悦第一次听世元发牢骚,平时他总一味的强调农村人淳朴善良。隐隐约约中,于悦心里有了答案,这家人表面上相亲相爱,实际上都是各打各的算盘,分得很清楚。说白了,世元只有带着大于市值的礼品才能换回爹妈的劳动成果。
世元本人,作为全家唯一读书出头的人,却被寄予了各种不切实际的期待,而他本人,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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