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的回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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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尽头,从大地深处长出的古老樱树,像一个巨大的绿伞似的覆盖在那儿,茂盛的枝叶一直伸展到了巷子里。

毛利兰抱了抱手臂, 明明是初夏的正午,不知道为何,她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凉意正自她的脚底一直蔓延到头部,恍惚间,穿过布满荆棘的绵远时光,她仿佛看到了那个五岁幼小的孩子满身伤痕的蜷缩在阴暗的一角,挣扎着,努力扬起唇角的面庞。

“长期战乱的中东地区,或许你难以想象,但在我七岁那年就被父亲丢在那里,战乱中是被人杀还是去杀人?那时的我已经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为了生存后者明显是我唯一的选择。”安室透垂下面庞,唇角勾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在那之前父亲对我仅仅是严苛的训练,并未强迫我去杀害任何一个生命,但在去中东前的那个夜晚,记得天下着很大的雨,电闪雷鸣中我缩在冰冷的帐篷里瑟瑟发抖,在落满灰尘的记忆里我试图寻求一丝温暖,但结果很遗憾,除了漫无边际的黑暗我什么也找不到,甚至连母亲的脸也变得越来越迷糊。就在我惊恐不安的抱着疼的快裂开的脑袋的时候,一阵汪汪的狗叫声将我拉回了现实,Sake是连着我跟五岁之前的我的唯一纽带,一只哈士奇,却是我相依为命的仅有的伙伴。”

听到这里,不远处的毛利兰抬起脚,犹豫片刻,却又默默地落回了原地。

“那晚跟着Sake一起来的还有我的父亲,父亲将一把锋利的Strider-MK1A丢到了我面前,用着没有一丝感情的语调下着命令,在他面前亲手杀了Sake!没有犹豫,我缓缓的拿起那把凉的透骨的Strider-MK1A,令我震惊的是我的手没有颤抖,一点点也没有,在挥刀砍下Sake的脑袋的时候,我突然反问自己是从何时起我连人性这种东西都丢弃了?Sake的血喷洒在我的脸上,热热的,驱散了我身上的冰冷,我高高扬起唇角抬头对着父亲露出明朗的笑容,我越来越像个听话的机器。”安室透紫色的瞳孔蓦地变得冰冷,此刻的他就像来自孽海的修罗,毛利兰几乎可以感觉到周围骤变的空气。

“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温柔的话将安室透即将脱离的意识唤醒了,毛利兰踮起脚尖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

后来毛利兰再次想起这个情景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当时不得不为他做些什么,她害怕若她不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他,这个男人将会永远深陷黑暗的痛苦之中……她,终究迈开了走向他的步伐。

“我没事哦!”安室透侧首望着她,紫色的瞳孔里映出她担忧的面庞,她在担心自己,老实说,他有那么一点点开心。

“在中东长达三年的历练,我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那年我十岁。后来,父亲接我离开了那片残酷冰冷的土地,对于能再次回到有阳光有花香的和平生活里的我并没有感到任何喜悦,因为我知道接下来又会有新的训练在等着我,什么样的环境对我而言并不重要。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次回到父亲的身边,他似乎变了不少,他不再动不动的对我踢打怒骂,他送我去学校让我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去上学读书,他会特意请有名的老师到家里教授我专业的绅士礼仪,当然还有枪械格斗方面的知识。对于他安排的一切,我只是木然的接受,并以最好的成绩完成,对,我只是一个乖乖听爸爸话的机器而已。突然有一天,父亲不停的抽着烟,问我恨不恨他?真是个奇怪而可笑的问题,我一时间反倒是不知道怎么回他,我只是不停的笑着,笑的连唇角都僵硬了,恨是什么?我茫然的问着他,看着他听着我的回答震惊的连嘴上的烟都掉下来的时候,一种莫名的快感在身体某一处阴暗的角落快速滋生。在我十一岁那年,有一天放学归来,在中庭里我遇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英国女人,她看上去冷冰冰的却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向我伸出手的人,她将OK绷贴在我脸上的伤口处,突然间早已模糊的母亲的脸再次清晰的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想完全是因为她的缘故吧。自那天起她成了教授我医学知识的老师。宫野先生虽然是个沉默寡言,又严苛的人却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安室透平静的语调微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他的记忆一下子停留在了那金黄色的秋日午后,沉默片刻,他再次缓缓叙道:“一年后,同样是那个金黄的银杏叶挂满枝头的季节,先生帮我贴着OK绷笑着跟我告别,她说她因为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所以不能再为我疗伤了,有点伤感,那次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先生,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恍然明白先生口中的很远的地方是哪里……”安室透仰起脸庞,望着明朗的天空:“就在同一年我杀了父亲,或许是我杀了他吧。”

毛利兰在他身侧抱着膝盖,沿着墙壁坐下“或许?”

“嗯,当然的状况很混乱,等我惊醒过来的时候,我手里拿着一把沾血的刀,以及倒在血泊中的父亲!”安室透抬手抚住额头,柔软的发丝自指缝中滑落:“后来一个穿着像乌鸦一样黑的男子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对,那次是我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Chivas将我带回了组织。比起生父他倒更像一位父亲。在训练营的那三年里,虽然不比父亲的训练轻松,但却是我最平静的一段时间,后来Chivas背叛了组织,我奉了那位先生的命令来日本杀他。那是个樱花纷纷飞扬的美丽季节。Chivas似乎早就知道了我的到来,在古朴的和式木屋里,他斟着两杯日本清酒坐在矮几前静静等待着。粉红的花瓣飘落在清冽的酒液里,像只漂泊不定的小舟,荡出一圈细细的波纹,Chivas举枪自杀了,临终前他说不想我再背负更沉重的业……我的世界在五岁那年早就是一片漆黑,就算背负再多的罪孽又能如何呢?这样嘲笑着他,可我心底却第一次涌出了悲伤,避无可避,明明在亲手杀死Sake的时候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是Chivas的错,是他又让我想起了人性这种可笑的东西。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满目灿烂的色彩,车窗外的世界明明那么美丽,可我的眼里为何却是沉重的黑暗?日本,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回到这个国度。这样想着,一大片紫藤花突然闯进了我的视野,在黑暗的花穗下,一道小身影宛如一束微弱的光闪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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