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灼灼春日宴(1 / 2)
夜里天亮,月光自窗棂透进来,撒了满地银霜。桌子上供奉祖宗牌位若隐若现,连着那些陈旧泛黄画像都仿佛露出了狰狞味道。
林姨娘抱着杏儿跪地上,母女二人瑟瑟发抖。
她害怕嘴唇发白,冰凉手指拂过杏儿脸,眼泪眼睛里打滚,却干涩得落不下了。
“娘……我冷……”杏儿瑟缩林姨娘怀里,小声道。
“杏儿乖,天亮了就有人来接我们了。”她喃喃地,近乎绝望得看着怀中稚女。
是什么开始发现杏儿有梦游之症?
大约是一年前了。
她睡觉向来轻,无论是丫鬟们夜里上茅厕又或者是夜猫掠过院子里树枝,她都能听见。
于是那一日她朦胧间醒过来,便见着杏儿睁着眼,屋里乱逛。她吓了一跳,轻声问女儿做什么,却得不到回答。
瑾竹睡得死沉,并不知道。林姨娘匆匆起身,杏儿眼前晃了晃,才发现女儿根本没有反应。她吓坏了,几乎要惊叫出声,却本能地死死得捂住了自己嘴。若是她出了声,杏儿或许就要没命了。
这一年,她过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杏儿梦游之症越来越频繁。小小孩子,总爱屋里默默转圈,一边走一边道,“哥哥要带杏儿去哪玩?”
林姨娘听得手脚发软,遍体生寒。
大年夜,外头热闹紧,鞭炮声此起彼伏,她便索性不睡,看着杏儿。杏儿却是不高兴,小孩子总也想穿着衣裳,去外头打雪仗,然则无论是老太太还是二太太都不愿见她们母女,她又有什么办法?
好不容易打发杏儿睡了,她终究是扛不住了,慢慢眯了眼,再睁开时,便见着杏儿不知何时,把灯点着了,拿着灯台满地走。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床边,烧着了幔帐。那一刻,林姨娘惊呼都仿佛卡了嗓子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直到听到瑾竹低呼,她便本能地去捂住瑾竹嘴,心里只想着,决不能让人知道杏儿有梦游之症。
现想想,她那时该拦着杏儿,把她抱回床上才是,只可惜悔不当初,如今酿成大错,还有什么可说?
现下,母女二人祠堂里跪着,外头两个看守丫鬟却是不避讳,她们凤栖梧时,便对林姨娘不以为然,如今又被她们连累,大年夜守祠堂外头,是满心腹诽。
“真真是晦气,好好年夜就被毁了去。”一个丫鬟说。
“便是说嘛,有些人啊生来就是丧门星模样,偏偏还爱连累人。”
“天可怜见,大少爷也是个命不好,若是投二太太肚子里,可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如今姨娘这么一闹腾,他也跟着不受宠,待过了年去,二太太定是要变着花样为难他。”
“哎,是啊。大少爷多好人啊,性子又是平和,待我们这些下人也好。”
林姨娘听着,心也跟着凉到了底,她已然是深陷泥潭了,如今怕是又要连累儿子了。想前些日子,她莽撞之下,雪地里跪了大半夜。儿子偷偷来看她,将现烧热馒头偷偷塞进她袖子里。
“姨娘若有心,便该好好保全自己,照顾好杏儿。”那般清冷疏离声音,林姨娘花了好久才明白,那里面亦有责怪。她这个做娘,懦弱不堪,又无半分心机,如今女儿命悬一线,又连累儿子,当真可悲可叹。
恍惚间,林姨娘闭上眼,泪水便流了下来。隔了一会儿,她觉得怀里有异动,杏儿挣脱了她怀抱,站了起来,轻地唱起了歌儿。
“杏儿莫要闹了!”林姨娘轻叱道,眼里是惊恐,她伸手去拉杏儿胳膊,女孩儿却没反应,歌声渐渐高了。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
外头丫鬟也听见了,推门进来,冷声道,“我说姨娘啊,这大年夜,你便让杏儿小姐消停点吧,这般玩闹,可怎生了得。”
“杏儿别唱了,别再唱了!”林姨娘拉着杏儿,狠狠把她拉进怀里。女孩嘴却是不停,一直小声哼唱。她无法,伸手捂住了杏儿嘴,于是歌声变成了呜咽。
两个丫鬟觉得有些不对了。这祠堂本就阴森森,林姨娘惨白侧脸和女孩儿小声呜咽,愈发显得骇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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