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包不住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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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民医院。

傅辰渊比沈梦还熟悉医院的格局,直接领着她来到手术室,一路上握紧她的手,无声地给予支持。

沈梦一颗心都扑在林远腾身上,到了医院后完全呈现被动状态,要不是有傅辰渊带路,她说不定要在这人来人往的医院里转好久才能摸到正确的位置。

手术室外,沈梦一眼看到走廊里坐立不安、来回走动、脸色无比凝重的林重光一家,她出声叫道:“干爹、干妈、远飞哥。”

林重光脚步一顿,看向来人,见到沈梦到来,像是满载的压力突然找到了发泄口,也像是被困在黑暗里长年累月终于见到了一丝光明。

他眼里有光闪烁,颤巍巍地唤了一声,“梦丫头,你来了。”

沈梦跑上前去抱住他,给予无声地安慰。

傅辰渊安静地站在边上,看着相拥的俩人,他很能理解林重光此时的心态,在情况未明朗时,人们会无形夸大最坏的后果,亲人多一点,可以多分担一些他的痛苦。

林重光注意到身后跟着的傅辰渊,也无心寒暄,只是点了点头。

许牧枝坐在椅子上,一直在无声地落泪,听到沈梦的叫声,激动地站了起来,“小梦,呜呜,远腾正在里面抢救……”

沈梦松开林重光,又跑到许牧枝面前,紧紧地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予安慰,“干妈,您别担心,远腾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有事,他很快就会出来的,我陪您在这一起等。”

林远飞来到医院后,就极其冷静地立在走廊里,本想去楼梯口抽烟,又不放心父母,于是一直憋着气耐心地陪伴左右。

沈梦的到来对于他爸妈是最大的安慰,可是对他来说,却点燃了他本来压下去的气焰,眉头青筋隐隐跳动,但是再看到她身后跟着的那位男人,他迈向她的步伐就止住了。

林远飞深呼吸几下,走过去招呼傅辰渊,“谢谢傅总把小梦送来。”

傅辰渊和沈梦的关系,港城是人人皆知,他的父亲之前还戏言沈梦和傅辰渊相恋是他无意间牵线搭桥的。他们林家想要竞标国际金融大厦的强电案子,他就必须先拍好傅辰渊的马屁。

傅辰渊早在沈梦和林氏夫妻说话的当口就注意到林远飞的异常,与其说林远飞在担心他的弟弟,不如讲他更像在考虑其他事情。

他不动声色,礼貌寒暄,“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我可以帮忙,我认识这里的院长。”姚家和傅家世交,姚家是医药世家,和各大医院关系良好,博恩也有自己的疗养院,当然也在关系网内。

林重光在旁听到傅辰渊这么说,感谢地点头,“谢谢傅总,如果有需要,我们一定烦请你帮忙。”

傅辰渊微微颔首,脚步一转,走到沈梦身边,耐心地陪着她与林家人一起等待手术室的灯熄灭。

半小时后,手术室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护士们推着车快速走出来,看到病人家属等在门口也没停下脚步,嘴里还同时快速说道:“家属让一让,我们要把病人送到重症病房。”

众人看到林远腾被推了出来,哪里还有心思去听护士的话,立即跑上前围住推车。

只见林远腾昏迷不醒地躺在推车上,他的头部被白色纱布包裹住,右半边脸伤势严重,乍一看还以为是血迹,没有擦干净,仔细看都是淤血,从额头蜿蜒至下颚、脖颈处。

许牧枝被儿子的惨状吓得失声痛哭,激动地趴到车上,一遍遍唤沉睡不醒的小儿子,“远腾,远腾,你醒醒,你醒醒啊……”

护士们束手无策,纷纷看向从手术室走出来的主治医生。

林重光比妻子冷静,疾步走到主治医生那里,担忧地问道:“医生,我儿子情况如何?”

主治医生看了一眼前面的情形,没有意外,他对病人家属解释,“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需要七十二小时隔离观察,还请你们家属现在让开,我们要把病人推到重症病房去。”

重症病房?

众人此刻才明白护士们急匆匆的脚步,和先前他们没有注意到的话。

许牧枝惶然失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从推车上站起来,跑到丈夫身边,质问医生,“重症病房?医生你不是说没有性命之忧吗?为什么还要把我儿子推到重症病房?是不是代表他还有危险?”

一般人都很反感听到重症病房这四个字,直觉以为病人救不了,坐等被宣告死亡。

林远飞倒是颇为冷静,“妈,先别说话,让医生把话说完。”

沈梦看到林远腾的伤势,眼睛一眨,泪水就窝在眼眶里,还是傅辰渊站在她身后撑着她,“干妈,重症病房不一定就是我们设想的意思,我们听一听医生的解释。”

这场场景主治医生见得太多,有脾气不好的家属甚至听到他的话就开始握拳头要打人。医生欣慰地看了一眼这名年轻女人,对众人解释道:“重症病房区相对而言比较安静,病人可以得到更好的休养,关键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可以隔绝细菌,防止病人感染,不过一天只允许家属探望一个小时,下午三点到四点,你们家属无须时刻陪同在这里。”

宋成彦曾经隐约提到过重症病房的用途,不过沈梦刚才不敢贸然开口,现下听到医生的解释,也放下心来,上前拽住还要问话的许牧枝,“谢谢医生,我们会配合医院。”

众人的心思都在林远腾身上,傅辰渊的心思却在沈梦身上,对于她沉着淡定的反应很好奇,她对重症病房的概念接受得很快。

林重光搀着妻子的手臂,也柔声安慰,“牧枝,医院会合理安排的,既然远腾入住重症病房,我们家属不能时刻陪同,那我们就把手续办好了回家,明天大家轮流来探望。”

林重光对妻子说完话又看向大儿子,“远飞,你去帮你弟弟办理住院手续。”

“知道了,爸,我现在就去。”林远飞应声离开。

沈梦陪着林氏夫妻去重症病房,傅辰渊走到另一侧去和主任医师打招呼。

十分钟后,傅辰渊找到沈梦,手指拂开了女人脸上粘着的发丝,“我到楼下等你,你别急,与你干爹干妈说好再下来。”

沈梦这次有空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帅宝还等在沈园,肯定着急了,“嗯,你去吧,我看看待会儿没事儿就回去。”

既然不能陪同,那么众人待在这里也于事无补,许牧枝有林重光陪伴,想来也不需要她时刻留在这里。

傅辰渊点头,下楼前又仔细叮嘱了几句,“别再哭了,也不要惹你干妈哭,女人哭多了对身体不好。”

沈梦了解地点头,把他送到电梯处,也不在乎来往的人,轻轻抱了他一下,谢谢他一直耐心地陪伴她左右。

电梯很快上来,沈梦目送傅辰渊进去,看着电梯下行到一楼,她才转身离开。

“小梦,我想和你谈一谈。”

林远飞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沈梦一愣,不知道林远飞想和自己聊什么,为什么会选择这时候和她聊,而且语气颇为正式,语调不扬也不抑,平稳之极。

她转身看向他,林远飞站在楼梯口,他第一次用一种陌生又疏离的眼神看着自己,诚然平时她和他很少接触,但也不应该用此种眼光看着她。

沈梦压下疑问,轻声应道:“好。”

林远飞领她走进楼梯间,特地向上走了一层,无人走到的地方。

沈梦心下一悬,直觉他要说的话很重要,而且可能与她有关,说不定也与林远腾有关。

林远飞站在通往天台的爬梯下面,不迂回,不绕弯,直奔主题,“小梦,远腾喜欢你,你知道吗?”

果然是这样。

沈梦哂笑,之后又心惊。林远飞一向沉稳有谋虑,他能看出自己弟弟隐忍的喜欢,她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他选择此时和她聊这话题,用意何在?难不成……

林远飞没有等她回答,下一句话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急着赶回来?”

沈梦联想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求证地看向林远飞,“你是说他……”

还没等她话说完,林远飞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语调阴冷,口气有点不善,“没错,他最近一直在邻县工作,听闻你的事情后,想要调班回来,被我挡住了,没想到这小子不听我的话,偷偷熬夜加班,提前两天处理完工作,也不好好休息就开车上了高速……交警那里我们找人帮忙做了假口供,欺骗我妈,告诉她远腾坐在副驾,实际上当时就他一个人……”

沈梦风中凌乱,事实与她猜想的相差无几,可是真的听到真相是因为自己,她又无法冷静,脑子里一直在飘荡一句话——

林远腾出车祸的原因是因为她,因为她……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明明上次她就和远腾已经说清楚,而且远腾也表现地很洒脱,她以为她已经打开了林远腾的心结,孰料会出今天这种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还会这样!这让她以后怎么面对干爹干妈?

林远飞掏出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转过视线不去看她。

他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刚才在楼梯口看到沈梦和傅辰渊旁若无人的亲密,心里就替自己的弟弟鸣不平。

凭什么他弟弟现在躺在重症病房里,她就可以逍遥自在和男人甜蜜搂抱?他知道自己其实不应该责怪她,毕竟沈梦并没有脚踩两只船,看得出来是远腾单相思,可是,可是他终究是远腾的哥哥,做不到冷静处理。

远腾受伤挨痛,那么让她心里痛一痛也是可以的。

“远飞哥……对不起……”

沈梦词穷,实在不知道这时候她能解释些什么,一切解释与躺在病房里的远腾相比都是徒劳。

林远飞心里也痛,让梦丫头受伤他也不愿意,此时有两个自己在拔河,一个是天使一个是恶魔。

沈梦见他无动于衷,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流到了身上,她哽咽地蹲下来,抱住自己,喃喃喊道:“对不起……”

林远飞听到她的哭声,也不再咄咄逼人,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他不忍心逼她,只不过弟弟出事,做哥哥的总想找个出气筒,好巧不巧让他发现了弟弟的秘密,梦丫头又在他眼前,自然倒霉地被他当成出气筒。

他丢掉烟屁股,用脚捻灭,转身看向蹲在地上的女人,“小梦……”

沈梦无意识地重复,“远飞哥,对不起……”

林远飞叹气,上前准备扶起她——

“远飞!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林远飞手一抖,愕然地看向台阶下突然出现的母亲,诧异之极,“妈,你怎么来了?”

沈梦浑身一激灵,也跟着转首看向许牧枝,眼泪模糊了她的眼,她只能依稀看到许牧枝的脸色很不好看,“你们把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俩人同时一惊,听她的口气像是把俩人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沈梦难堪地怔在原地,对于突如其来的逆转,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

纸包不住火,该来的还是会来。

林远飞眉头一紧,头皮发麻,事情变棘手了,他真的没想到他和沈梦的谈话会被母亲听去。

他先把沈梦扶起来,抬步走下楼梯,拉着母亲的手准备离开,“妈,这事您甭管。”

许牧枝倏地挥开大儿子伸过来的手,目光严厉地看向他,“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远腾真的喜欢小梦,是为了她熬夜加班独自开车回来的?”

林远飞面对母亲的咄咄逼问无奈地点了点头。

气氛一瞬间降到冰点,本来楼梯间就比其他地方冷得多,现在更是冷得令人受不了。

沈梦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视线低垂,余光里只有许牧枝白色棉服的衣角,她不敢开口,也不知道怎样开口,更不知道她现在以什么身份劝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远腾出事,罪魁祸首确实因为自己,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明明上午去拜了佛,下午她身边的人就出了事,真是天大的讽刺。

“小梦,你和我来,我有话对你说。”许牧枝到底有涵养,知道真相后没有大喊大叫,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狗血,不问青红皂白就给女主角一耳光,她是有素质有文化的油画家,也是两个儿子的母亲,她知道此事不宜宣扬。

许牧枝冷脸对沈梦说道,说完就先走了出去。

沈梦用手抹掉泪水,裹紧了围巾,把自己半张脸都藏在围巾里,抬步下楼,跟了上去。

林远飞望着离去的两人,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闭上了嘴。

许牧枝领着沈梦走到另一处无人的地方,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外人,才看向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干女儿,“小梦,你什么时候知道远腾喜欢你的?”

到底是女人,许牧枝提的问题就比林远飞犀利、一针见血。

沈梦抿唇,许牧枝的眼神有点慑人,从未有过的目光,她的脸上同时还有深深的无奈与疲倦。

沈梦据实回答,“大约一个月前。”

许牧枝愣住,推算了一下时间,很快算出前因后果,讥笑道:“怪不得这小子突然改了性子,放弃画画跑去公司帮忙,我还以为是你鼓励了他,孰料是因为这种事情……”

“干妈……”

“别叫我干妈!”

沈梦被许牧枝厉声打断话茬,眼皮一跳,心下一缩,就像有根针一样在戳着她的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许牧枝撇开眼,“把你和远腾一个月前的事告诉我。”

沈梦忍住疼痛,捏紧自己的手心,“他没有和我表白,他那阵子每天等在我公司楼下,我是女人…。”

许牧枝听完沈梦的解释,头疼地厉害,她捏了捏太阳穴,目光沉沉地看向干女儿,“小梦,干妈从小看你长到,了解你的脾性,远腾出事不能怪在你头上,我刚才语气重了,还希望你别往心里去,归根到底是我儿子福气薄,运气不好。”

沈梦安静地聆听,心里却越来越不妙——

“从此以后,你就别再来我家了,远腾你也不要和他再继续联系,等他痊愈我会把他送出国,时间一长,他自然会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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