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邪降汉篇(2 / 2)
汲黯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想发又发不得。终于,他逮到一个机会。
浑邪王既是来投降的,当然少不了拖家带口,随身还带着些土物产或其他物资。对长安商人和小市民来说,谁说匈奴人是白吃白喝还不打欠条的?他们简直就是观光旅游兼拉动内需来的。于是当匈奴人涌进长安,长安商人和小市民不管三七二十一,竟跟匈奴人做起生意来。
事实上,他们都是钻了汉朝法律的空子。汉朝法律规定:边界贸易,不得向外国人出售铁器,亦不准带钱出关。
汉朝这条法律无异于经济制裁。既不准汉人带钱出关,匈奴商品就无法大量流通,而匈奴渴望得到的汉朝物品也没法得到。那怎么办?只能放胆过来抢喽…
而现在,长安城内的汉人、匈奴人都认为:长安不是边界,就不必受法律约束了。只要有钱,就可购买匈奴人的物品。而匈奴人也正想狠狠赚一笔。于是买卖双方生意往来,你情我愿,大家一起发财…
然而对刘彻来说,市民们随意与匈奴人做生意,事实是违反了国家政策。于是他派出有关部门去查所谓的违法分子,最后抓起来砍头的,竟有五百多人!
这下子,汲黯积聚的牢骚就不得不发了。汲黯上朝替那五百个见利眼开的小市民喊冤。他是这样对刘彻说的“长安是汉朝首都,不是边关。长安生意人又没带钱出关去和匈奴人做生意,这算是违反了哪门子法律?凭什么斩杀五百生意人”这还不是最猛的,汲黯直接将气撒向了汉武帝的对匈政策“匈奴屡屡发兵抢劫汉朝。多年来为诛灭匈奴,汉朝不知烧了多少钱、牺牲了多少战士。今天他们既然来投降,陛下就应该将这批匈奴人全贬为奴婢,赏给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家属,以谢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可陛下非但不以为奴,反奉若贵宾。这简直不可思议。臣以为:陛下这种护着匈奴人而刻意斩杀无辜生意人的做法,是庇其叶而损其枝。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客观评价汲黯这番话,基本上可归结为一句话:替五百生意人申冤,是可敬的;想趁机报复匈奴,以之为奴,是短视的。汲黯大约算的是小生意人的帐,以为匈奴人过去抢汉人,是赚了;今天投降白吃白喝,又是赚了。怎么说,汉朝总是亏。为什么刘彻总是要做这种亏本生意呢?
事实上,刘彻才是大生意人。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刘彻之所以舍得大笔花钱,给匈奴人海吃海喝,那是此法占了两大便宜:1优待俘虏,以德报怨,不仅是一种政治胸怀,亦是一种政治利益。只有这样,才会吸引更多匈奴人投降;2匈奴人也没白吃白喝。因浑邪王是将河西走廊那十五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献给了汉朝,使汉朝的边疆向西北推进了九百公里,直抵西域!为将来搞定西域铺下了坚定的基石…
所以怎么算,汲黯只能是一称职的行政官员,却不是一个胸怀广大的政治家。也难怪,汲黯一语既出,刘彻这次不再闭口不言,而是当着众人的面狠批了一句“朕很久没听到汲黯说话了,今天他又来胡言乱语了”
汲黯更不知道:刘彻不过是暂时让匈奴人在长安城里过把瘾罢了。果然没多久,他便将那4万多匈奴人全赶出了长安城,安置在西北沿边五郡:陇西、北地、上、朔方、五原。又将浑邪王故地所在的河西走廊设置了两个郡:武威、酒泉。
至此,从金城一直向西并南山,直至盐泽一带的整条河西走廊都成为真空地带,鲜有匈奴人的踪迹。
这样的效果,我相信:汲黯省下多少钱,都是买不到的,但刘彻却做到了!这就是大生意人和小生意人最根本的区别。
投降的这四万多匈奴人中有一个人需隆重介绍:金日磾!金日磾本不姓金,只因霍去病穷追猛打金日磾的老爹休屠王,缴获了休屠王的祭天金人。于是,刘彻便以金姓赐给了金日磾。
本来休屠王如和浑邪王一起投降汉朝,一定也会享受高级待遇。没想到他把自己害了,将老婆孩子也拖累了。身为休屠王太子的金日磾和母亲、弟弟伦都被没入官府,送往黄门养马。那一年,金日磾年仅14岁。
作为马背贵族后裔的金日磾,除了养好马、多养马,还有更美丽的前程吗?他不知道,也没人能够知道。或许在长安人看来,这个苦命少年的人生轨迹基本上就可以定型了:过几年,娶个老婆,生一堆的孩子;然后用马奶将他们奶大,和他一样继续做着养马的工作,子子孙孙无穷尽矣…
一直以来,我都坚持认为命运是个奇怪的东西。它仿佛充满着必然的宿命,却又有着偶然的传奇。必须的宿命,替人类指向了遥远的归宿;传奇色彩浓重的偶然性,犹如黄河里那些跳龙门的鲤鱼,充满着多少激情的喝彩。
但金日磾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黄河里的鲤鱼,也从不认为自己能跳龙门。他认为:是养马的,就要做好养马的本份工作。把马养肥养壮,然后送往战场,然后他就想象自己养的马是怎样在刀光剑影中雄壮奔腾、嘶叫挣扎,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倒下…
这样的马,刘彻是喜欢的。有一次,刘彻带着一群宫女去看马。那时养马的人有几十个。这些长期与公马为伍的养马仔看到宫女们,眼睛里都泛起了色光,几乎每一个牵马从皇帝面前走过的养马仔,无不偷偷多瞄一眼美女。
刘彻认为这很正常。但他却突然发现:有个年轻的养马仔似很不正常?他身高八尺二寸,长相迎接,目不斜视。而且他牵着的马儿又肥又壮。这是谁?简直将皇帝和美女视为无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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