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谢氏麒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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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城之晨,格外清明。南山之雁,穿过袅袅轻烟,冉冉向北。城之北,小小别园掩浮于水,排排翠竹巧作篱笆,乍遇风起,便作沙沙。

红日尚未出,读书声已闻。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软软糯糯的童声飘院而出,为这醇静的早晨凭添几分生动。

刘浓立于檐下,闻听着诗赋声慢慢杳杳,心神一片宁静。清风袭来,携着露水的芬芳,忍不住的伸了个懒腰,对着双拳缓阔缓阔。目光则漫过所居小院,前后只有十来间房,俱是雕栏作画,纹木成廊。仿若画格,院外有院,每院各不相同,亦各不相连,独成一体。

据昨夜那名谢氏随从所言,此地乃是谢氏水庄并不常住人,只是每逢春秋时节偶栖;其奉自家郎君之命,愿将此庄三所客院借赁。而那在船头与褚裒作言之人,则是谢氏郎君毋庸置疑,却不知是那位。褚裒曾以言语问及,但随从言:郎君有吩咐,只借赁,不言其他尔!

谢安?理应不是他,而今怕是尚未出世,亦或总角尔。谢氏虽英才众多,唯谢安光芒如日、掩尽风流。若非他,便是谢奕,谢尚,谢据……

“小郎君,该读书了。”墨璃抱着一摞书踏出室来,瞧见小郎君在廊中呆呆发怔,嘴角微微一弯,面上泛起柔柔浅笑,缓步上前低唤。

刘浓犹怔,眼光迷漫。

墨璃只得加重声音再唤:“小郎君……”

“嗯?!”

刘浓猛然回神,瞅了瞅高高的白墙,摇了摇头,随后洒然一笑,大步踏向院中。矮案、苇席皆已置好,绿萝正跪在席中点芥香,见欲燃未燃,便鼓着腮轻轻吹。

唇作樱红,一点。

待见小郎君的月袍下摆行至案前,慢慢抬起头来,媚然笑道:“小郎君,先吃早餐吧!”

案上置着三碟小菜,一碗粥,凉拌胡瓜绿油油的,极是喜人。刘浓避过绿萝水汪汪的眼睛,撩袍落座,捉起粥碗默然就食,心中感叹:唉,委实教人难敌呀!

绿萝眨着眼睛,心道:小郎君,何时才能开窍呢……

墨璃悄悄瞥了一眼绿萝,轻身跪在另一侧,心道:若再不收敛,我要不要告诉碎湖阿姐呢……

三人心思各异。

匆匆食毕,《军书檄移章表笺记》摆上案。

刘浓捧卷埋头苦读,心神融入其中,剑眉时皱时舒,嘴唇微微阖动……

每日皆同,两个时辰读书,两个时辰练字、画,两个时辰练剑,时尔兴致尚得鸣琴。世人皆知华亭美鹤冠绝于群而惊于其才;唯有美鹤自知,一切皆来自风雨不辍。

若想至彼岸,岂不逆水而行!

初升红日,一半落在院中美郎君案前,一半斜拂院墙注入隔壁画亭。

红亭浮绿水,三个小小郎君排排跪坐。一个六岁长得虎头虎脑,叫谢恒,乃谢广谢幼临之字;两个五岁,一个长得眉清目秀,叫谢安;一个长得肉蹲蹲的,叫谢万,皆为谢裒谢幼儒之子。

三张矮案并作一处,三个小小郎君规规矩矩的晃着脑袋诵《毛诗》。

矮案上置放着果子,红、黄、绿皆有。

谢万最贪吃,嘴里背着,眼睛却一直溜着果子不肯放。而这一切皆落入身侧谢安的眼中,其大声道:“禀报阿姐,万弟诵得有错!”

“哦,错在何矣?”

矮案对面,正在看书的女郎缓缓抬起头来,约模十四五岁,长得明眸皓齿极是秀丽。她叫谢真石,是谢鲲谢幼舆之女,亦是三个小小郎君的启蒙老师,专事负责晨间功课。

谢安按膝起身,朝着自家阿姐揖手道:“阿姐,万弟将:‘仲氏仁只,其心塞渊,’诵作:‘粽子三只,其嘴塞焉’,是以有错!”

言罢,摇了摇小脑袋,落座。

谢真石瞟了一眼胖胖的谢万,见其坐立难安,但神色间却似有不服;柳眉一挑,执笔轻轻击案,嗔道:“万弟,汝可愧之,汝可悔之?”

胖谢万摇晃着起身,答道:“阿姐,我将辩之!”

“咦,那你辩来!”

谢万瞪了一眼谢安,慢吞吞的大声道:“仲氏仁只,其心塞渊,皆因胸中有物!粽子三只,其嘴塞焉,亦因胸中需有物!食之,自有可物!”

言罢,笑嬉嬉的落座,身子却挤向谢安。谢安不着痕迹的踹了他一脚,他悄悄的捏了谢安屁股一把,各有胜负,平分秋色!

“啊……”

谢真石眼睛眨啊眨,歪着脑袋想了想,亦不知想起甚,笔端一挑,指向正襟危坐的谢恒,淡声道:“恒弟,汝可辩之!”

“是,阿姐!”

谢恒最是稳重,先是沉沉的向阿姐行礼,而后再向谢安、谢万微一揖手,方才正色道:“阿姐,恒弟无可辩之,但敢问万弟一言,食得可饱?”

“然也!”

谢安眼珠骨噜噜一转,随即大声嚷道:“万弟,适才你偷窥果子若干回,窥一眼,诵一句;恒兄问你呢,食得可饱?藏物可多?”

“啊!!”

“哼!”

“哈哈!”

谢万大叫,谢真石冷哼。

爽朗的笑声则由月洞外传来,笑声尚未落地,鱼贯行进一大群人。当先一人为中年儒者,面相颇是威严,蓄着三寸短须,正是谢裒谢幼儒;其身侧是会稽学馆同僚沛郡刘璠刘真佑,身着锦衣华服。在二人身后,则跟着三个少年郎君:谢据、谢尚、袁耽,两个世家女郎:袁女皇、袁女正。谢、袁两家交好已近百年,代代联姻不绝,而他们刚自外行游山水而归!

“阿父。”、“阿叔。”、“阿伯。”谢真石领着三个小小郎君款款行来,各类称呼连作不断,随后又齐齐向刘璠行礼。

刘璠呵呵笑道:“幼儒兄,未料君之别庄中,尚藏着一群麒麟儿矣!”

谢幼儒缓抚短须,但笑不语,稍后,左右环顾,似在找谁而未见,便问道:“真石,汝大兄何在?”

大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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