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一四一章 稀药（1 / 2）

这一夜睡得极沉，苏回暖睁眼时，天却未亮。

她撑着软枕坐起来，头还是晕晕的，待渐渐清醒了，便借着快燃尽的灯烛看向身侧。盛云沂依旧阖着眼，她望着他安静的样子有些恍惚，头一次起的比他早，昨晚他是不是一直没睡？

苏回暖想了一阵今天要做什么，觉得脑子乱的和线团似的，分外不好使。她轻手轻脚地钻出被子，准备越过他下榻，结果这个动作难度太大，被及时揪了回来。

盛云沂侧过身，皱眉道：“干什么去？说了今天在家里乖乖待着。”

她听到他熟稔的语气愣了愣，趴在他胸口认真道：“既然能起来，就要去肖府。这事不能拖，我答应今天给答复的。”

他没有妥协的意思，“你也是病患，有话让他们传。我今天没有朝会，负责看着你。”

苏回暖痛心疾首道：“你怎么可以在我想上值的时候不上朝？对比一下太残忍了……”她又正了神色，“今天必须要去，你看在我这么积极奉公的份上就通融一下。”说罢撑着他就往外挪腾。

盛云沂揽住她的肩，仔细地端详她的神色，一时千言万语堵在喉中。他揉着眉心，终究道：

“我去接你。”

苏回暖抿嘴笑了笑，“你再补个觉吧。”跳下床沿踩着鞋子趿拉了两步，又回头说：“我心里有数，你得相信我。”

她极快地洗漱更衣，可见确实很急，他无可奈何地披衣起身帮她弄头发，携着她走出殿，方才转身离去。苏回暖没问他今日有何打算，一直以来朝会除了休沐都按时召开，料想并非只是因为要照顾她这个病患。她现在自身难保，首要的是解决肖菀和她身上的毛病，其余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顾不上。

车厢里随着烈日高照慢慢升温，苏回暖独自拿着草稿扇风。上面密密麻麻的药名熟记于心，写了几个脉案最后都撕了当扇子，还是原来的想法靠点谱。

到了肖府门口，她立刻打消了叫车夫去长青坊的念头。晏氏的马车停了许久，陈桦应该已经到了。

前脚刚跨进院门，后头适时响起个熟悉的声音：“苏大人！”

是许久不见的齐明。青年医师远远地朝她一揖，苏回暖点点头，客气地和他打个招呼，紧接着那宽敞的马车里又冒出一人，竟是昨日在晏煕圭府上抓家贼的舒衡。药局的三个桢干医师到齐了，她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直觉不止是肖菀的事劳动他们跑一趟。

她示意他们同行，边走边道：“可是药局出了什么事？”

“林齐之死了。”

苏回暖霍然回头，脱口道：“林齐之？”

齐明与舒衡对视一眼，郑重道：“我亦是刚刚知晓此事，林齐之两个多月前从原平回到繁京，现在……人已经埋在义庄里好几日了。”

苏回暖的手顿在门环上，“舒医师，我和吴先生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都是你在管理药局，待会请从头到尾说一遍。”

里头陈桦正好抹着汗迎出来，拉过苏回暖，对舒衡低声道：“东西带过来了吗？”

苏回暖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拿了个很小的精致箱子，不由暗暗惊讶。这里面难不成装的是……

舒衡朝门探了探头，神色复杂，点头道：“正是菩提雪。”

她先是松了口气，继而蹙起眉：“你们还没和晏公子说过……”话音未落，就被陈桦一手提着箱子拽进了绣楼里。

陈桦动作太急，苏回暖差点撞到人，抬头一看，居然是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徐步阳。

她确确实实是愣了。今日出门特地没有带这位心眼繁多的师兄，没想到他先一步来了肖府。

肖菀被移到二楼，上面燃了火盆，大夏天的十分燥热。堂上空无一人，也不闻侍女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苏回暖反而更加不安。

徐步阳咳了一嗓子，“师妹啊……你先别急着开箱子，这个药引……这个花，它很宝贝的。”

陈桦站在旁边沉默不语，苏回暖看着这光景，忽然平静道：“他什么时候让你来的？”

她淡淡的嗓音听不出情绪，徐步阳越加心虚，“昨晚上陛下问我怎么回事，我不就如实说了嘛，然后河鼓卫就把我带到这来琢磨了半宿。师妹啊，你听师兄一句，这个很宝贝的花千万不能浪费……咳咳，不能浪费。”

苏回暖转首望了望陈桦，有些不可置信，内心的愧疚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陈桦咬唇道：“陛下的命令我们没有能力违抗，阿菀她……回暖，我们再努力努力，总能找到其他的药材来代替菩提雪。”她的目光竟似恳求。

苏回暖索性挑明了，直接道：“他让你们把花留给我，不管阿菀了？”

徐步阳朝头顶瞄了一眼，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师妹，这也是没办法，人人都向着自己，本是世间常态。那个躺在床上的小姑娘挺可爱的，咱会尽力给她治疗，好不好？”

苏回暖没说话，良久才低低道：“她是病人，我是大夫，从没有大夫抢病人药引的道理。”

“师妹！”徐步阳突然变了脸色，“你总该为其他人想想。”

他的目光落在陈桦泪痕未干的脸上，“这两位医师是惠民药局的，来自晏氏，就算陛下不追责，他们抗了旨，心里铁定不会好受。晏氏不止有这两个人，为了长久的打算，还是小心为妙。”

苏回暖愣了片刻，压抑着怒气：“我还要替你打算，保你安然无恙是吗？你想说的只有这一句吧！我也贪生怕死，可是现在的情况没有坏到那一步，为什么你们都抢着断定我一个大夫不知如何顾全自己的命？”

徐步阳抬了抬嘴角，“咱在你眼里就这么龌龊，也罢，师兄我活了一大把年纪，没少被人这么说过。”

“回暖，你先别生气。”陈桦缓缓道，“我爹现在也知道这件事了，我的态度就是晏府的。”她两行眼泪流了下来，“说起来，要是我不去涤尘观给卫婕妤看病，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昨夜徐步阳和暗卫先来了府中，说了来龙去脉，她才意识到自己也有责任。两边都是交情极深的朋友，可是有一方牵扯到晏氏的前途，错综复杂的关系令她不得不做出选择。

苏回暖胸口一阵闷痛，顺势坐在椅子上，试着改变语气：“我明白你们的好意，刚才是我言辞过激了。一来不能确定菩提雪是否有效，二来病人现在凶险至极，而我眼下还有些精力，前十几年虽未学到师父十分之一，暂时稳住病情还是不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