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葫芦话葫芦人解薄命女搏命相酬(1 / 2)
待到阿康一路打听寻到薛慕华处,天已放亮。望着药堂门口的大葫芦招牌,阿康提裙迈上前去,只见门楣上乌亮亮一块大匾,上书赤红色三个大字“滋生堂”!阿康一愣,哑然失笑,却也无心多做驻足,见大门已开,忙赶进厅堂。
厅内飘着暖暖的药香和女子轻轻哼唱、哄小儿入睡的儿歌声。阿康顺着歌声寻去,转过一进内室,但见叶二娘坐在榻边、轻轻拍着怀里的婴孩、脸上尽是温柔的慈母之情,孩子面色粉嫩、呼吸平稳、显是高烧已退。阿康这才靠在门边上,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叶二娘闻声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真不知是你好运气,还是我好运气?这薛慕华,人称‘阎王敌’,若不是这亳州离你我相遇之地不算太远、若不是我轻功还勉强过得去,这孩子,真的难保性命。宝宝啊,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望你是个有福的,不要摊上个许愿不还愿的娘,害了你的小命哟。”
阿康心下明白叶二娘这是在敲打自己。叶二娘救了阿康的孩子绝非是出于同情怜悯,而是为了探知自己孩子的下落。可不论是自己还是原来的康敏,在这江湖上谋生,都可说是徒有美貌而无丁点本事的。当初看小说时,自己还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觉得叶二娘虽说可怜,但因为自己的孩子被劫走就抢人家孩子、还当自己孩子玩一天再杀了,实在是罪大恶极、够可恨的;那个老和尚肯定是知道四大恶人的名头,却在那么多年里什么都不做,由着叶二娘作恶,一点也不慈悲;只有虚竹是真正的无辜。而叶二娘悲剧的阴谋作者萧远山则是个有战斗力、有计谋、又被刺激的不大正常的主儿,可能此刻正时不时欣赏着老和尚的痛苦以解恨呢,自己有那个本事去救虚竹摆脱萧远山的阴谋么?况且小说里的虚竹是个很单纯、对佛法很有悟性的小和尚。在遇到梦姑之前,对于他来说,少林寺单纯的生活很可能最是幸福的。若是他在还没有绝技傍身的时候离开少林寺,只怕连他都会死在萧远山的手里。如何才能安抚住叶二娘,要使她既不会为保住老和尚的名声而除掉自己灭口,也不要一怒之下加害自己和孩子呢?阿康略一沉吟,缓缓开口道,
“康敏乃是薄命之人,遇人不淑、识人不明,不能见容于父母在前,又累及无辜稚子受苦于后。这运气二字,怕是与我无缘。想来姐姐虽不至于与小妹同病相怜,怕也是历经几多艰辛,这运气嘛,唉……我这身罪孽,哪敢向老天求什么运气,”阿康摇摇头,移步屋内,坐在榻边的椅子上,注视着孩子的小脸,探手试了试额际,“若说运气,该是老天可怜这两个无辜的孩儿吧,才给我们条路走。”
叶二娘微微一楞,不知是否有几分悔悟,只是敛起了笑意,低头看了看孩子,轻声问道:“孩子可有名字了?”
“乐安,康乐安。为人母者,所愿无非是孩子能健康、平安、快乐。特别是这个孩子,能安于天命、淡泊、宽和,尤为重要。”这个名字是阿康早就想好了的,曾经,她也想过宁愿做单身母亲,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她也曾经满怀希望的给孩子起好名字,满怀希望的幻想孩子的长相。深吸一口气,阿康抬起头,望住叶二娘的眼睛,“姐姐所虑之事,亦是小妹心之所忧。姐姐今日义举,便是小妹和孩儿的救命恩人,大恩大德,小妹衔环结草,定相报答。只是姐姐的事,小妹只是无意中得知一二,但也知其中另有蹊跷。故而小妹有三个不情之请,望姐姐包容。第一,请姐姐相信小妹一片诚心,不敢有半点欺瞒;第二,恳请姐姐从长计议、缓图之,莫要莽撞、反而害了自己和您的孩儿,不然反倒是小妹多言的罪过了;第三,小妹愿为姐姐谋划一二,但若所言不顺姐姐的意,望姐姐念在小妹一片赤诚的份上,全当没听见小妹的一派胡言,不要怪罪小妹。”
叶二娘与阿康对视半晌。这叶二娘能纵横江湖近二十载;位列四大恶人第二,作出这等声势而尚能自保,除了功夫不错,更是仗着自身的机警与丰富的江湖阅历。阿康赌的就是老江湖叶二娘在寻子一事上的果断以及她对人性洞察力的自信。果然,叶二娘见阿康眼中无一丝惊慌犹疑,便点头道,“你说。”
“小妹曾在林间无意中听到一醉汉疯言,似是祭奠已故去的妻子。说是至亲为人所害、自己遭人冤枉,如今他也以其道还之,夺了仇人的儿子,仇家的情人为失去儿子而做了很多恶事。他要让仇人不但日夜饱受失子之痛,还要使他就此身败名裂、生不如死。他提到姐姐的名字,说起姐姐可笑,在孩子身上留下香疤印记。还说日后定要让姐姐认出此疤,且姐姐认子之时,即是他报仇之日。多年以来他时常暗中监视仇人和仇人之子,等待报仇的最妙时机。至于令郎目前寄身之所,他也有提到。只是小妹觉得,既然此人能从姐姐手上夺走孩子,这多年以来又一直为报仇而谋划,甚至潜入少林寺将什么七十二绝技偷学了个遍,若姐姐没有个妥善的法子,冒然前去探子,定是凶险万分。说不定惹恼了那个狂人,他干脆也不管什么谋划,就害了姐姐母子,岂不是反倒害了孩子么?”
叶二娘听到这里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本也是个温柔美貌、端庄贞淑、聪慧练达的好姑娘,只因年纪轻轻、甫为人母便历经失子之痛,故而性情大变,一误再误。此时听闻阿康为装做不知详情而特意模糊的言辞,叶二娘却已是想通此中关窍。特别是当她听到“少林寺”、“身败名裂”此等字眼,犹如当头棒喝,又似兜头浇下一桶凉水,惊觉这近二十年来已是一步一步踏入一个陷阱,不单单是害苦了别人,更是将自己心中至爱至敬的人推向绝路。一忽儿是五内俱焚,一忽儿又是心灰意冷,全然没了主意。
“姐姐?”阿康轻轻推了推叶二娘,“姐姐可愿听我几句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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