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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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保持着清醒,知道要打的回去。

可是车子很难叫,好不容易等到了一辆车子,却是要与人拼车的。里面的客人要先去一家酒店,然后司机才能送她回去。

苏静云没有意见,跟着上车了,反正顺路。

一路上,她都显得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样子,所以当车子停下的时候,她还有点茫然。坐在前面的客人下车了。她也跟着随意的转到了一下脖子。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司机要走,她异常尖锐的说:“等一下!”

冯硕与杜云薇一人一个牵着瑶瑶的手从酒店里面走出来。

瑶瑶看起来非常的高兴,头不停的在他们之间来回转悠,或许对她来说,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爸爸妈妈。

苏静云如遭电击,整个人都懵了。她知道这些日子对不起冯硕,可是她怎么能放着辛阳不管?就算没有他母亲的恳求,她还是会这么做的。毕竟,她与冯硕还有很长的路可以走,而辛阳,什么都没有了。

她就坐在计程车里,夜色成了最好的保护色。眼睁睁的看着冯硕从自己的身边而毫无所觉,他们也毫无所觉,直到司机问:“小姐,你到底要不要走了?”之后,她才挥了挥自己有些颤抖的手,“走吧。”

车子呼啸而去。

冯硕猛然回头,他似乎感到了哪里不对劲。

杜云薇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摇头,“回去小心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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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如往常一样醒来。看了看墙上的日历,六月二十二。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她起的很早,冯硕还在睡觉。苏静云便在厨房里忙碌开了。那天晚上的时候她并没有质问冯硕,也没有表现的任何反常的样子。

冯硕一睁开眼睛,就闻到一阵阵的香气。他穿着拖鞋倚在门口,看着苏静云在厨房里忙碌。她穿着一个黄色的围裙,正在熬粥。粥滚了,有些溢出来了。她急忙放下手上的锅铲去掀锅盖。

“小心!”冯硕的警告声还来不及发完,苏静云的惨痛声已经传来。

“咝——”她呻吟了一声,冯硕已经飞快的熄了火,将她的手按在水龙头底下冲。

苏静云还没回过神,愣愣的看着冯硕的侧脸。

我最爱的男子有世界上最英俊的侧脸。不知怎么的,苏静云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心中一痛,慌乱的别过头。

冯硕回头看她的表情,忍不住微微责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静云摇摇头没说话。冯硕道:“很痛?”

她只好咬紧了牙关点点头。手指痛,心更痛。

“你跟我出来,我帮你包一下。”

苏静云立刻拒绝道:“不用不用,最多起个泡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冯硕仔细的审视了一番,两根手指红了,包了反而不好动作,所以便没有强迫她。

他让她走开,自己带着厚厚的手套将锅子拿下来。很香的清粥。

“把你的围裙脱下来帮我穿上。”冯硕沉稳的说。

苏静云讷讷的听从了他的建议,将围裙解开从头上脱下来给他穿上,帮他穿上的时候手指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他的脸,腰间,他的身体很结实,尤其是腰部,苏静云帮他系上的时候,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睡衣下面纠结的纹理。她,心颤了一下。

冯硕在厨房里忙碌开了。换成苏静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发呆,这个男人……

客厅里的手机响了。听铃声是她的。

冯硕说:“怎么不去接电话?”

苏静云固执的摇摇头:“没关系,我想多看你一会儿。”

冯硕挑眉,企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不过铃声很响,而且锲而不舍,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最后,苏静云不得不无奈的说:“那我去接个电话。”

冯硕点头,直到她转身之后他才转身,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苏静云嗯嗯啊啊的接着电话。几乎都是这样的单音节词语。冯硕不知道对方到底说了什么,只是接了电话的苏静云笑得非常的勉强。

吃饭的时候,冯硕给她夹了一个荷包蛋:“多吃点,你最近又瘦了不少。”

“嗯。”苏静云点点头,恨不得将头低到碗里去。

冯硕试探性的问:“刚才那电话是谁打来的?”

“啊,”她一瞬间慌了,又摇头,“是徐茵,让我别忘记今天去开会。”

冯硕没有追问,只是更加殷勤的招呼她吃饭。

苏静云抿着唇,垂下眼睫,放在桌下的手紧紧的掐着自己的大腿。

冯硕,你可以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

“冯硕,”苏静云深吸一口气才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凝固着,笑得有些僵硬。

“什么?”

“今晚有空吗?”她笑得比哭难看。

冯硕扬扬眉道:“有。”

“那你早点回来,今晚换我做饭给你吃好不好?”

“你今晚不去医院?”话出口才感到自己错了。不过很意外,苏静云并无过分的激动,只是摇着头。

“那好。”他说,“我会早点回来的。”

“好。”苏静云笑得只差没有哭出来,“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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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拒绝了冯硕送她的好意。因为她说谎了。她不是去上班,而是去了医院。她无法坐着一个男人的车去看另一个男人,这对冯硕不公平。

她赶到医院的时候辛阳的病房内已经站满了人。

他刚刚阵痛发作,现在好不容易才睡着。他的母亲看到她便示意她出来有话说。

“苏小姐,”她有些艰涩的开口说,“我们决定带他回G城去,你有什么意见吗?”

苏静云默然。早上的电话便是她打来的。通知她辛阳要今天回去,所以问她能一起走吗?

“能给我一点时间吗?”苏静云坦然的看着她。

辛母的脸色很不好,不过并不是因为苏静云的话,她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说实话苏静云能在这里,已经超出了一个前女友应该做的范围,可是那是她的儿子最爱的女人,辛母知道即使她曾经那么讨厌苏静云,此刻,也不得不求她。

“你看到了,辛阳他已经……”如果可以,他们情愿让他走的无病无痛,也好过这样生不如死的折磨。

苏静云忍着悲痛说:“我知道,就给我一天的时间,明天,明天我就跟你们回去好吗?今天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那好吧。”辛母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似乎再也看不到当初的凌厉,只是偶尔,从她的眼神里还残留着那样的骄傲。

苏静云点点头,看着躺在床上已经看不出血色的辛阳。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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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酒店将事情交代了一下。她递交了辞职信。

徐茵看到的时候,差点没气死。她气恼的说:“云姐,你疯了,这是干什么?”

“徐茵,对不起,我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要离开一段时间,这工作……我很喜欢,但是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所以,你让我辞职吧。”

“你要离开?干什么?”徐茵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打算去干吗?”

她摇头,只道:“能认识你我很高兴,但是我必须离开。”

“你因为辛阳?”徐茵敏锐的捕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云姐夫知道吗?”

苏静云抓着椅背,不否认也不承认。

“沉默就是真的了?”徐茵的五官在瞬间移了位,从后面跳出来按着她的胳膊摇晃道,“云姐,你疯了,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你到底爱的是云姐夫还是辛阳啊,你这样做难道不知道会伤害云姐夫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苏静云悲愤的咬着牙一口气喊了出来。

徐茵愣了一下,最后气恼的说:“你知道,你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啊。你去照顾辛阳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为了同情你伤害你最爱的人,你……”

是,她是同情辛阳,可是她真的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样死去……何况冯硕……太多的事情了。那张契约,一直是压在她身上的重担。

面对徐茵的指责,她无言以对,因为她说的都对。

“明天,我要回G城去,所以,很抱歉。”扯了扯身上的肩带,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稳一点。

徐茵生气了,吼道:“现在杜云薇那女人仗着有瑶瑶,一直在威胁我们,酒店的事情我也很多处理不了,你现在在这个时候还要走,你……”

“徐茵,简飞是一个很有能力很有担当的好男人,相信他一定会帮助你度过这个难关,至于瑶瑶……孩子是无辜的,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大人的战争而伤了她,那个杜云薇……”她最后摇头失笑。

徐茵气恼的说不出话来,想打电话。苏静云却快一步阻止她:“徐茵,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你就帮我这次吧,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只告诉了你,好吗?”她目光盈盈,徐茵的火气慢慢降了下来。

最后懊恼的指着大门说:“你走吧。”

苏静云感激的朝她一笑,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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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了超市。买了两袋子的东西。有吃的,也有用的。

站在家门口,端详着门扉,拿出钥匙开锁,啪嗒一声,钥匙掉在地上,愣了一下,才颤抖着手将钥匙捡起来,插进锁孔里。

将买来的东西塞进冰箱,足够冯硕吃几天了吧。

冯硕回来的比她预期的早。

看着桌上堆的满满的一桌子东西,冯硕还笑着打趣说:“你今天晚上打算做满汉全席吗?”

苏静云亦笑着回道:“那不好吗?”

他笑:“只要你吃的完,我没有意见。”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苏静云正拿着刀切菜,刀子一滑,差点切到手。

冯硕担忧的说:“没事吧?”

苏静云扭动了一下身体,嗔怒道:“都是你了,你先去看电视,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不要,我喜欢这样抱着你。”他坚持反对,苏静云感觉呼吸困难了起来。

“好了,别闹了了,不然你要等到半夜才有饭吃了。”

“有什么关系,半夜吃就半夜吃。”他的呼吸全部喷在了她的耳根上。

苏静云笑了出来:“好痒。”

他亲吻着她的发丝,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只是柔声的安慰着她说:“辛阳的事情你也别太着急了,总会过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他的声音那么平和,苏静云的手不知不觉的停了,因为她怕自己真的会切下自己的手指来加菜,“别担心,会过去的。”

“冯硕,你……”

“嗯?”

苏静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面对他百转千回的柔情,只会让她更加的痛。苏静云心里狠狠打了一个颤,故作笑颜的推开他说:“好了,你快点去外面等着吧。我马上就好了。”

拗不过她,冯硕最终只好出去了。

晚餐做的很丰盛,相当的丰盛。以至于冯硕坐下来的时候还调侃道:“苏静云,你是打算做一顿最后的晚餐让我饱死吗?”

她目光一转,半真半假的道:“如果我说是呢?”

冯硕咧咧嘴:“我不相信。”

苏静云低头,开了瓶红酒。这是她从酒店带回来的,82年的。很醇,很香。

“你今天发生什么好事了?说出来让我一起高兴高兴?”

灯光被调的很暗,很有情调,气氛一下就暧昧了起来。酒红色的液体缓缓注入到白色的透明杯子里,那种血一般妖异的红色,苏静云看的有些晕眩。

她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放在他的面前:“生日快乐。”端起酒杯,朝他祝贺道。

冯硕呵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是我生日的?”

“我看过你的身份证,当然知道。”她的生日,他不远千里赶到了香港,只为了给她一个惊喜。而他的生日,她却要送给他一个惊吓。

“是什么?”冯硕说。

“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苏静云浅笑着。

冯硕拆开来,是一块非常好看的男士手表。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手表不会动。

苏静云说:“你想让它什么时候动起来就什么时候动起来。”

冯硕笑着说:“你的眼光很好,我很喜欢。”

“是吗?那就跟我喝一杯当做感谢吧。”

他们干杯,却有一股哀伤的气氛渐渐弥漫开来了。

冯硕说:“也好,我也有件事情想跟你说,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那让我先说吧。”苏静云怕,很怕,怕他说了她就再也没有勇气了。

冯硕正低头拿东西,然后惊诧的抬起头,苏静云很少表现的这个惊慌失措,也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他的手上拿着一份协议。

苏静云亦然。

她看了一下,几乎是同一时间就笑了出来:“你说的没错,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是需要重新理一理了。”

冯硕没有意见,显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在他还没开口之前,苏静云便摘下手上的戒指,被灯光一照,泛出流转的光芒。她将戒指放在他的面前,用最平静的声音说:“这是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还有这是戒指,一起给你。”

他深深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有世界上最看不懂的深邃。

“苏静云——”一瞬间,那深邃中掀起惊涛骇浪,差点让苏静云沉溺进去,“苏静云,你再说一遍,你是跟我开玩笑的,是不是?”

是,我是跟你跟你开玩笑的,冯硕,这是一个天大的玩笑,你不要相信!可是这些话却只能埋在她的心底。

他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所以,她想好的应对之词几乎答不上来。只能被他该死的不解与迷茫折磨着。她是多么的想告诉他这都是假的,假的啊。可是她不能。

冯硕如一阵风拿着戒指走到她的面前,就要往她的手指上套上去。

苏静云心儿绷紧了,好不容易才开口道:“不要!”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却依旧坚持着,斩钉截铁的告诉他:“冯硕,我们离婚了!我要跟你离婚,你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他几乎是立刻的,用力的拽紧了她的手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他顿时便双眼怒红的朝她吼道,“苏静云,你他妈的吃饱了没事干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是不是?”他抱得那么紧,苏静云感到自己的腰都要被他折断了。很痛,可是她却在贪恋这最后的时光。

“不是。冯硕,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她用力的一推,挣开他,“我没有说错,你也没有看错,我们,离婚吧。”在肚子里来回牵挂了千百次,那么难以启齿的话到了嘴边,竟然可以这么轻易的说出来。

是她骨子里的冷血,还是她也痛得麻木,所以,无所谓了?

他还是用那样深邃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在他的眼下,苏静云感觉自己无所遁形。他仔细分辨着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多希望她下一刻会堆起笑脸说:“冯硕,我跟你开玩笑的,怎么样,我的演技好吧?”可是,这些都是他的痴心妄想。他有多冷静,内心就有多痛苦。

“苏静云,如果只是为了要照顾辛阳,我没有意见。”

她摇头:“冯硕,我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不是只有辛阳的问题,我做不好,所以,不想再拖累你了。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你那么荒谬的开场开始的,现在,我感到很累很累,我不想再过这样忐忑不安的随时会结束的生活,你明白吗?”她苍白的脸上却是坚定的神色。

冯硕上前一步,欺进她道:“我没有给你安全感?让你一直活在恐惧中?”他想抓住她的手,结果却被她挣脱了。

苏静云望进他的眼里,一闪而逝的不舍。

就这么一瞬间,也被冯硕捕捉到了:“你明明就不舍得,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他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

苏静云躲闪着,不停的眨着眼睛,好不容易才把自己从他手上挣脱出来,用力的喘气说:“我没有舍不得,冯硕,你会有一个更适合你的妻子的,她会得到你家人的同意,会帮你生儿育女,会给你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说这些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好假,好假,明明痛的要死,却偏偏还要在这里假装着坚强,假装着无所谓。

他的眼眶红了,不是哭红的,而是怒红的,他用一股蛮力将她困在桌子和自己的胸膛里,桌上的碗筷被他扫到了地上,发出砰砰的声音,苏静云被按倒在桌子上,然后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苏静云紧咬着牙关,他却不管不顾的长驱直入,他用最缠绵的方式勾缠着她,试图软化她的坚硬,他用最凶狠的手段压迫着她,试图逼迫她放弃这荒谬的念头。

可是,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他们的口腔里,他盛怒的,也只好停了下来。

苏静云的呼吸全部都紊乱了,她只是张着眼,看着悬荡在她上方的男人。他的沉着从容全部不见了,这是苏静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的惊慌失措。即使是面对囹圄,他也没有这样。

是自己将他逼到了这一步么?她伸手推开他,缓缓的直起身体,理了理被他扯开的衣服。

背过身去,整理自己。

“冯硕,对不起。”

多少年之前,这样的夜晚,也有一个女人对他说:“硕,对不起。”

然后,离开了他的房子,他的生活。

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你把字签了就可以了。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合适的妻子的。”

他目光灼灼,如负伤的狮子还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苏静云,同情辛阳难道非要这么做吗?如果我没有给你安全感,我可以——”

“不,”苏静云飞快的阻止他,“这事与辛阳无关,冯硕,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就算没有辛阳,我们也会离婚的。”当初说好了的,三年,现在只是将这个时间提早了而已。

他微微闭上眼:“一定要这样吗?”

“是的,冯硕,你没有忘记杜云薇,我没有忘记辛阳,我们这样只是让大家都痛苦而已。”她的话还未说完,冯硕只能睁开了眼:“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没有忘记过杜云薇?”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们一起去酒店里出来。”里面的意识不言而喻,却是她故意扭曲的。

“你看到了?”当时他就感到了不对劲,“那你为什么不问我?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为什么不是你自己对我解释呢?”冷意从她的眼中迸发出来,如万箭穿心一般,宣判了冯硕的死刑。

她收回自己的目光,背过身,用最冷硬的声调说:“现在你明白了吧?”

他颓然的后退了一步,坐在椅子上道:“既然这样,我无话可说。”

她很卑鄙,用故意扭曲的事实给他安插了死亡的罪名。

她点头:“那我走了。”

“这房子是你的,你要走去哪里?”他对着她的背影说。

“没关系,你住吧,我这几天都不住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拿去变卖了还债。

冯硕苦笑:“苏静云,在你的心里我现在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落魄穷人?”

不是。你比谁都富有。真的,冯硕,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感谢上苍,让我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你。

“随你怎么说。”

“苏静云,你比杜云薇更狠。”

她点头。她承认,就是这样。只是,冯硕,你要幸福。

“你留下,我走。”在苏静云离开之前冯硕阻止了他。临走之前,撕碎了那份协议。

漫天的纸屑落下来,散了一地。

关门声传来,苏静云整个人如被掏空了一样跌坐在地上,然后失声痛哭。

她狠心的,结束了自己的婚姻。赶走了冯硕,然后,在这里痛苦。

苏静云,你真是世界上的大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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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阳回了G市。

在这座他从小长大的城市里,却没能挽留什么。他的病情依然不断的恶化中,肿瘤越来越大,他的痛苦也越来越多。他的母亲放下公司,祈求散尽家财,却未能如愿。

萧晴来过几次,她总是避开苏静云,都是来去匆匆的。

娉婷打电话来骂她傻,可是她说:“娉婷,你懂得是不是?”

娉婷沉默,最后叹息着挂了电话。

吴东也打电话来,他没有骂她,只是说了一句:“静云,你太狠心了。”

因为这句话,她魂不守舍了好几天。她狠心的自然是冯硕,可是她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冯硕的消息了。她没有资格去打听,只是那天,接到了王芳打开的一个电话。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高贵,说话不中听,最后还质问她,为什么都跟着别人男人跑了还不跟冯硕离婚?

她很奇怪,自己明明签好了离婚协议的,难道冯硕没有告诉他们吗?不过面对王芳咄咄逼人的架势,她没了解释的**,如果她愿意惦记,就让她惦记去吧。

辛阳病痛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短。他的母亲求医生给他手术,其实大家都明白,这样做只会加剧他死亡的速度,也有可能在手术台上下不来了。可是,看着他每天这样痛苦,他的父母都于心不忍,情愿他走的畅快一点,没有痛苦。

在医院里的这么多日子,苏静云看过了生离死别,也看多了许多癌症病人最后死亡时的痛苦的惨状。她想辛阳一定不想死的那么没有尊严,所以,他同意手术了。

手术的时间定在七月七,七夕节。

苏静云说:“我等着你出来跟我一起过节。”

他笑了,只是空洞的眼睛里很难看到神采。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苏静云这么义无反顾的照顾辛阳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偶尔,她还会怀念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但是她却无法忘怀他母亲对她的话:“苏小姐,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吗?”

她怎么会知。

“因为你,当年跟你分手之后,他就在家喝了整整一个月的酒,最后喝道酒精中毒,被我们送进医院为止。”

除了震惊之外,苏静云真的找不出任何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其实那时候就发现了他的肺有问题,我们一直抱着侥幸的心态,医生也说,只要处理的好,不复发,就没事的。”

前因后果,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不承认这件事情跟她有关,因为造成他们分手的罪魁祸首不是她,她也是受害者。可是,她却无法放着他不管。

她走进病房的时候,辛阳正坐起来,他今天的精神看起来倒是不错。因为他们哀求医生让他出去看看。

他已经病入膏肓。苏静云知道,他活不长了。想到一年多以前再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光鲜亮丽,宛若画中走来的男子,可是此刻,他却形容枯槁,与死神在争夺着最后的时间。

“静云,我很难看吓到你了对不对?”病痛可以折磨任何一个坚强的人走向消瘦。

她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帮你穿哪件衣服好呢。”

他点头,即使笑得时候也是那么的痛苦。

医生派了两个护士跟着,最后是由他母亲开车送他们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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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去了寺院。

苏静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执意去寺院。寺院是上次他们过年的时候她跟冯硕来的这个寺院,在这里也遇到了辛阳他们一家。

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苏静云抖生了几分感慨,物是人非事事休。

他坐在轮椅上,由苏静云推着,在大家的帮忙下,才上了大雄宝殿。

寺院内有一场法事。许多的和尚嘴巴一张一合,这是他们的梵唱,竟是奇异的雄浑有力,可以带给人一种平和安宁的感觉。

苏静云看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等级很高的和尚的模样,他对着辛阳做了个阿弥陀佛的姿势,最后说了声:“善哉,善哉。”

场面变得有些神神叨叨起来。如果是在电视里,苏静云肯定会嗤之以鼻的,可是此刻,她似乎真的感到了佛的,大爱无疆。

辛阳说:“老师傅,我上次来这里请愿,现在实现了,所以我来还愿。”

“施主请跟老衲来。”老和尚在前面带路,叫了小和尚推他走。

苏静云被留在了殿外。

辛阳说:“你自己去转转吧,我可能要一会儿。”

她微笑着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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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现代人求佛,无非是为了求得一种心安理得。她去了观音殿,上一次在这里第一次见了杜云薇。

似乎冯硕还在她的身边。有人撞了她一下,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胳膊。

那人吓了一跳,有些害怕的说:“小姐,你……”

幻象消失,才发觉自己做的荒唐事,立刻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那人松了一口气,离开。

“施主,你有什么烦恼可以对菩萨说。”走进来一个和尚,慈眉善目。

苏静云谢过,虔诚的跪在菩萨面前。双手合十,默默诉说着心中的隐忧。

她站起来走走停停,不想却路过了长生殿。

里面的师傅说:“施主,你想点个长明灯吗?”

“可以吗?”

“心中有求,自然可以。”

“好。”苏静云最虔诚的心祈祷,为辛阳点了一盏长明灯。如果可以,她愿意自己的生命去换他十年。

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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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苏静云带她走了一遍他们曾经的路。学校,回家的路。

他的父母和护士紧紧的跟在后头,但是又没有靠的太近。

天,热了。他的身体却像是油尽灯枯,没有一点汗。不过精神却很好。他说:“静云,真高兴还有机会与你一起走过这段路。”

她微笑:“我也很高兴。”

似乎眼前还能看到那个英俊的少年郎骑着车对她说:“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她抿了抿嘴,年少,真好。

“静云,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跟我在一起的日子。”他的脸上很平静,可是苏静云却知道他很紧张。

“不,我不后悔。”她按着他的肩膀,笑得真镇定,用无比肯定的语气对他说,“一点也不。”

良久,他都没有说话。

苏静云默默的推着他。突然听到他问:“那你,还爱我吗?”

“爱的。”她回答的无比畅快。

那一个晚上,是他生病以来笑得最多的一个晚上。

她很无耻,欺骗了他,可是她也很善良,用最后这点卑微的希望让他度过了没有痛苦的几天。

就在距离气息还有三天的晚上,他永远的停止了呼吸。他走的很安详,至少表情不是痛苦的,苏静云在给他读报纸,然后追思过去的生活,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不时露出欣喜的笑容。

他安静的听着,偶尔给她一个淡然的笑容。

他给她唱了一首歌,那是他最爱的,声音嘶哑的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然后,缓缓的阖上了眼:“静云,我想先休息一会儿。”

“好,”她说,“我念一段书给你听。”

他点点头。

念着念着,苏静云就感到了不同寻常,因为房间里太静了,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给他盖被子,手上的书滑到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他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

“辛阳……”她有些害怕的轻轻叫了一声。

没有反应。

“辛阳……”

“辛阳……”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摇晃着他的身体的力道也越来越大,他的父母就在外间,听到苏静云的叫声在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他的母亲趴在他的床边失声痛哭,他的父亲跪倒在他的床前泪流满面。

医生来了,护士来了,一行人涌进了病房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为他做检查——

最后摇头遗憾的说:“对不起,请节哀。”

苏静云手脚冰冷的靠着墙壁,透过层层的人影看他,白布缓缓的盖过他的头顶。他的母亲发疯一样的扑到他的身上捶打着他说:“不,儿子,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啊,儿子……”

医生走了,护士走了,病房又空下来。可是他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声却没能停歇。他闭上的眼睛也没能再睁开。

他们似乎还有很多的事情没做,可是,终于都没了这个机会。

苏静云躺在自己的床上,脑子里却还是会想起他来,她已经连续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每次都是冷汗涔涔的醒来。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一阵又一阵的发竦。

已经很久没有冯硕的消息了。辛阳死了,她的心也空了。

生活突然失去了重心,变得无所依靠。

辛阳的母亲给了她一万块钱。她笑着拒绝了。

他安葬在一处风水极好的墓园。据说是她的母亲花费大价钱请人特意挑的,人都死了,做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

苏静云想,如果自己将来死了,有一个安静的去处便好。

他下葬的那天,所有人都来了。他的死,就像一个讯号,将所有人都积聚到了一起,可是没有看到冯硕。

那天,下雨了,所有人都撑着肃穆的黑色雨伞,穿着黑衣,站在他的墓碑前,墓碑上的照片是苏静云选的,那个有的温和笑容的英俊少年。

他火化了,只身容在小小的骨灰盒中。原来人这一生,最后只求得这么一小片的地方。

他的母亲抱着骨灰盒哭的死去活来,任凭别人怎么劝,都不肯收手。苏静云明白,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太痛。

他们都在一夜之间苍老了。他的母亲,他的父亲,都老了。养儿二十多年,最后却只落得这样凄凉的下场。

苏静云的身体在颤抖,娉婷一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静云,坚强一点,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没有哭,因为眼泪已经流干。

石板缓缓的阖上,骨灰盒被永远埋在了地底。

他的母亲晕了过去。苏静云踉跄了一下,要不是吴东和娉婷扶的快,她也会晕过去,双唇哆嗦的毫无血色,她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迷离的状态。

他就这样被留在了地底,只有墓碑上的那张照片还在朝他们微笑。

一口白牙似乎在昭示着那些曾经纯真的岁月。

身后仿佛有千军万马塌来,呼啸着怒吼。

她终于还是眼前一黑。彻底的失去了意识。长久以来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她终于可以不再背负这么多的压力,他始终没有跨过三十岁,永远的活在了二十九。

这一切,都结束了。

苏静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又回来了。顶着一个白色的光环说:“静云,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天使吗?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吗?那为什么要这样带走他呢?

他悬浮在半空中,苏静云站在尘埃里仰望他:“辛阳,你会过的好吗?”

“会好的,静云,一切都会好的,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谢谢你陪我走完这最后的一程,现在,回去找冯硕吧,他会给你幸福的。”身影慢慢的模糊了。最终消失不见。

“辛阳——”她从床上惊醒,对着虚空一抓,只有沁着寒意的空气。

悲伤不可避免,可是生活还在继续。

如果有一天时光可以从来,她情愿,从来不曾遇到他。这样,他或许可以活的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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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他的头七。

他的父母在寺庙内为他做了一场法事。

苏静云也去了。

然后,遇到了上次的老和尚。老和尚依旧打着禅语:“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苏静云抱着虔诚的心回了一个礼,如果真的有天使,那就让辛阳永远的留在天国吧。

老和尚说:“女施主,请随我来,辛施主离开前,留了一些东西给你。”

苏静云很吃惊,不知道辛阳给她留了什么,不过还是跟了他去。

是一个盒子。

她打开盒子,一个他的日记本,有一叠厚厚的未曾寄出去的信。

第一封信的字迹最新,不过最凌乱,也最无力,应该是他病重的时候写的。

老和尚说:“施主,请节哀顺变。”

“谢谢师傅。”苏静云抱起盒子,并不急于打开,缓缓离开了寺院。

她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看完这些东西,其实所有的怨都随着他的死,散了。

一路,走好。

再见,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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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于宁墨香无论如何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外面,所以苏静云回了苏家。

苏慈雪没有回来,她才去的。

她不知道这次苏家是如何度过危机的,因为苏家没有第三个女儿可以嫁了,但是这都不重要。宁墨香待她很好,就连苏展鹏也难得的没有给她脸色看。

苏静云很好出门,就这样在房间里呆了半个月。

娉婷来看过她一次,又走了。可没有冯硕的一点消息,他就像安静的与她从来没有交集过一般,从容的退出了她的生命。

有一天晚上,她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来自外地的电话,区号是南京的。她很诧异,不过还是接了。

“喂,你好。”她说的很平静。

对方没声音。她感到了一些恶作剧的味道。

“喂?”她又问了一次,不过还是没有声音。只是淡淡的呼吸声从那边传来,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整个人处于混乱的状态,“冯硕?”她不敢认,怕着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幻想罢了。但是又急切的希望这不是梦,而是真实的。他到底还是没有说一句话,等她放下手机的时候,他早已挂了。

那一个晚上,她梦到许许多多的事情,从他们第一次相遇开始,直到,她狠心的留下离婚协议。泪湿枕巾。

进入十月,天气慢慢开始凉快下来,但是却非常的舒爽,天空中不再有明晃晃的太阳,不会刺目的人睁不开眼睛,终于可以出去走走了。

宁墨香看到她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喜极而泣。苏静云的脸色苍白,不过精神却很好,她特地换上了一件色彩比较鲜艳的衣服,自从辛阳死后,她还不曾穿过如此艳丽的衣服。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让死者往生。

她说:“妈,我出去逛逛。”

宁墨香高兴的直点头:“去吧,去吧,要车子吗?”

“不用了,我自己走走就可以了。”

苏静安不放心,想跟着去,被她婉言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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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两旁的树木依旧郁郁葱葱,站在天桥上往下看的时候,整座城市似乎都在散发着无限的生机。

她就这样边走边看,路过一家理发店的时候,从他们落地的玻璃窗内看到了自己披散的头发,很长,很重,看起来也很繁复。

里面走出来一个理发师的模样,热情的招呼道:“小姐,无论你是要剪吹还是烫,我们这里都有优惠哦。”他长得很艺术,身材很是魁梧,穿着紧身的黑色T恤,看起来很有肌肉感,头发更加艺术,两边剪的极短,只有头顶心的发梢高高冲起,宛若雄鸡一般雄赳赳气昂昂,这里的发廊有个更加艺术的名字——一剪梅。

真是一刀下去就能什么都剪没了吗?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还是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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