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十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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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在981年七月份以前,米撒在他所处理事务的任何方面,幸运都时时刻刻伴随着他。但在七月份以后,一切都改变了。虽然我们能看到,米撒从未失掉他那公正严明的精神,他也仍然像往常一样精心策划战争,努力扩充领土,为萨赫利人的事业鞠躬尽瘁。但他却总是为各种各样不幸和偶然的事情所阻挠。我们不知道穆斯塔因这一封意味深长的信件是不是给米撒造成了莫大的心理折磨,但可以确定的是,贝莎巴(一般我们会把她称为坏运气女神)来了。

首先发生不幸是,米撒最信赖的副官马利克去世,有人说马利克是积劳成疾去世的,也有人说马利克是在一场战斗里受伤而死。随后,米撒企图进攻梅斯菲尔德,可他手底下由特朗西特斯人组成的同盟军们突然拒绝参战,万分无奈的米撒只能撤兵。九月份的时候,米撒在特朗西特斯娶的一个妻子,奥莉艾塔因为难产去世,腹中的胎儿也没能保住。十月初,米撒在帕特里奥克斯战线安排的士兵,由于自己的冒进而遭到了一场惨败,最勇敢的战士和将领都被杀死。十一月,米撒在加尔布雷斯,跟联军的一支军队作战时,险些遭到暗杀,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还是身负重伤。这件事情的整个过程是这样的,当米撒往加尔布雷斯方向进军的时候,一个名叫图利奥的弗莱西亚年轻人知道米撒的勇武,觉得联军不可能击败他,就希望通过暗杀解决米撒。因此,他投靠萨赫利人,并且很快凭借自己的容貌、英勇和智慧,引起了米撒的注意。米撒非常欣赏图利奥,他整天把图利奥带在身边,享受与图利奥交谈的时光。这对图利奥来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机遇,因此他在一天,与米撒单独在营帐里面的时候,抽出短刀向米撒发起攻击。米撒毫无防备,被刺中胸膛,差一点就伤到心脏。紧接着,图利奥也被从后赶来的米撒的侍卫砍倒在地。米撒在经过紧急治疗后,活了下来,但不能继续指挥战斗,因此萨赫利士兵撤回到附近的城市,并把米撒送往安奎利塔斯休养。

这时候,埃米尔听说米撒重伤,境况不佳,他觉得这是自己履行任务最好的机会,因此就亲自带着一批士兵,从巴克尔起航,前往特朗西特斯。当埃米尔带着军队赶到安奎利塔斯之后,他站在米撒面前,出于尊敬和同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直到米撒反复催促他说出一切,他才直接跟米撒摊牌,说穆斯塔因命令他来逮捕米撒,但没有任何详细的理由。对于这件事情,米撒早有准备,因为穆斯塔因在之前的信里,就已经在暗示许许多多对自己不利的消息。因此米撒当即表示他愿意尊从穆斯塔因和哈里斯神的指示,不过他请求埃米尔多给他一天的时间,好让他走之前,和他的家人与朋友告别。米撒把他四位在安奎利塔斯的妻子,以及他在萨赫利,在特朗西特斯人中间最亲密的朋友叫到他身边,对他们告别。第二天,米撒就被埃米尔的部队抬走了。特朗西特斯的总督职务,由埃米尔带来的一个名叫法鲁格的人接任,他是穆斯塔因提前指定好的继任者,在那年的八月份就到了巴克尔。

米撒回到萨赫利以后,穆斯塔因表面上为米撒举行了盛大的庆功仪式,可他无时无刻不在盯防着米撒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米撒自知被怀疑,所以他推辞了穆斯塔因给他安排的一切宗教和宫廷职位,他说他只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平静度过余生。然而两年后,米撒在自己简陋的家中被毒害,一般人都认为这是穆斯塔因做的。因为当时萨赫利人在西方的战局一度陷入到巨大的困难之中,于是,穆斯塔因身边的一些人,开始请求穆斯塔因重新启用米撒,拯救战局。但这些事情让穆斯塔因对米撒更加嫉恨,并最终促使他用卑劣的手段杀死了他曾经的密友,也是他最得力的将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至于法鲁格那边,他刚刚上任,就面临着穆斯塔因派驻在各地的监督人员时常插手总督事务的情况。这些督察员依仗着米撒在权力交接的时候给他们的特权,对法鲁格十分不敬,他们借口说,法鲁格刚刚来到特朗西特斯,不熟悉这里的事务,因此他们将在提前的几个月代法鲁格行使权力。也就是这些愚蠢的督察员,似乎是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或者说为了消弭掉米撒在特朗西特斯的影响,他们把米撒在波尔塞纳,还有安奎利塔斯的莫罗洛亚城中力主修建的体育会场拆毁了。之后,他们又在这个遗迹之上重新修建了两个哈里斯神的小神堂,但造型十分粗陋,远不及米撒曾经出资建造的竞技场美丽。波尔塞纳的画家辛辛纳图斯还专程给这两座小神堂留下了自己的画作,这不是因为他喜爱神堂的建筑风格,刚好相反,辛辛纳图斯说小神堂的造型刷新了人类对丑陋和低级趣味的认识。督察员们的这个做法不禁让人想起克拉维约所著的《东使记》这部小说里一个名叫米兰沙的独裁者的行为,这个米兰沙,在自己美丽的国家疯狂拆毁著名的建筑,随后在一片废墟之上重新修建城市,复而再度拆毁,如此循环。米兰沙给出的理由是:“吾既为世界之主,保存名城胜迹,不足以增我声誉,莫若夷平之,使此壮举,留我声名于后世。”

而督察员们在掌握大权的前几个月里,做出的最重要,同时也是最愚蠢的一件事是这样的。当时的督察员早已对特朗西特斯人的政治感到不满,尤其是他们看到安奎利塔斯人、阿皮齐亚人万事都要委于选举,而选举本身,还有选举出来的五花八门的机构给他们萨赫利人的统治造成了诸多不便,因此他们决心改革特朗西特斯人的政治结构。为了小心翼翼,不触怒特朗西特斯人的情感,督察员想出的提案是这样的,他们把萨赫利人统治下的三国(安奎利塔斯、帕特里奥克斯、阿皮齐亚)部分领土划为三个地区,每个地区由他指定的三百人组成最高议会,之后,再由这些议会各自推举出两名执政官的候选人,而这两名候选人,交由全民普选,胜者将成为下一年的正式执政官,也就是这些地区最高的行政长官。督察官们以为这种做法既能强化统治,又能满足特朗西特斯人选举的心情,可特朗西特斯人对这个法案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他们质疑说,法鲁格(所有督察员的政令,都是以法鲁格的名义下发的)难道以为他们是没有文明,智力低下的野蛮人吗?很明显,在督察员的法案中,除非他们有朝一日失去对议会的控制,否则无论如何交由全体公民普选,执政官几乎能够确定是他们青睐的人了。

由于督察员的荒唐举措,许多城市借机爆发了游行或者武装叛乱,其中一部分城市还成功脱离了萨赫利人的统治。这些变乱与示威活动让督察员们出离愤怒,他们觉得自己已经让步许多了。确实,按照萨赫利人的生活习惯来说,这种选举方式已经是出人意料的仁慈和自由,但它在惯于享受更多自由的特朗西特斯行不通。不过督察员不在乎这些,他们不管法鲁格的劝阻,强行把军队带进城市,一个接一个的把反抗者逮捕起来,把其中的领头人处死。督察员们不近情理的举动更加激起了各地公民的愤恨,导致萨赫利人治下的特朗西特斯四处民怨沸腾,动荡不安。米撒在前些年树立起的良好政治,被他们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差点就彻底败坏了。这时候,法鲁格虽然仍没收到穆斯塔因的回信,他还是鼓起勇气,以总督之名制止了督察员的暴行,强令他们收敛自己的行动,并且恢复了许多米撒订立的仁慈的法律。因此,督察官们对法鲁格的做法却相当不满,他们觉得自己差一点就可以把特朗西特斯人完全奴役,法鲁格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替他们松掉了手中的缰绳。因此他们警告法鲁格说,不要妄图成为第二个米撒。法鲁格与督察官的持续争端一直到穆斯塔因的指示到了以后才宣告终结,穆斯塔因在信中表示,他对督察员试图僭取总督法鲁格的权力的行为十分愤怒,他命令督察员立刻离开特朗西特斯,回到他的面前受审。不过,随着这封信到来的,还有新的一批督察员,当然这些人不再干涉法鲁格行使权力,只是专心于监视一切罢了。

萨赫利人上述那个看似拙劣的政治改革,在许多年之后,又被安维赫人借鉴过去——当然了,安维赫人一直说这种制度是他们自己发明的。而且,安维赫人非常享受这种制度带给他们的“普选”之名。虽然包括一些安维赫人在内,都在指责这一制度的表里不一,可绝大多数的安维赫大思想家们,经过他们一番冥思苦想,最终总结出这样一个道理:国家既然已经给予人民普选之名,那么任何借口施行真正普选而意欲“图谋不轨”的人,都是外来势力的走狗。于是他们把为他们自己争取自由的人加以残酷迫害。在那之后,安维赫人再度沉浸在他们虚构的梦幻中,昏昏然在一个世界的角落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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