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南山遗恨(四)(1 / 2)
.戴氏文案发端自京城,整饬重地首当戴氏原籍,便就此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徽抚治下的桐城,而作为两江三省总宪的噶礼,少不得也须在此事上多耗一番心思。与此同时,兼之江南文场首重的苏浙尚还陷弊案的泥淖中,经此雷霆发议,非但士子们静默缄口,先头忙着争辩倾轧的官场,竟也都暂为平息。然一众深居江南、久谙宦事如曹寅、王鸿绪、宋荦等人深知,如今两江汹汹议论虽平,但内里却实是人心惟危,非是诚心悦服的,此番朝廷手段固然使得,倘对前事终究不能有个明白交待,却难说会否激起大变故。
此刻钦差行辕里,张伯行候见已有小半个时辰,他此来,特为同张鹏翮问个主意。前时圣心偏颇地厉害,以致于张鹏翮携钦差之权都无法制辖噶礼,终一个狼狈返京,如今再领圣命而来,他也不求康熙待自己能比之督府那头多出几分信重,只看此事本身,未必不是对噶礼见了嫌隙。故而论及本心,此次张鹏翮奉旨再巡江南,实令他欢欣不已,真好似混沌黑夜中见出一点微光,谁知张鹏翮到江宁一月半,行事却很有些投鼠忌器的意味,处置之上更是畏葸,一反往昔的刚毅之风,这确是令张伯行气结之处。
茶过两巡,方从内厅转出的张鹏翮一俟见着全身行头齐备,起身见礼的张伯行,便不着意地蹙了眉头,嗔怪道,“孝先,不是我说你,来便来,穿这么一身儿做什么?你倒是有什么急事!”说着,低头一挽自己的补服箭袖,坐了堂上主座,又指了下首宾座,“昨儿才过上元节,你不在家消停两日,这又是当了一天的差还是怎么?听闻你昨日还拘着下头官员入衙办案,我记得不错,你衙门上合该还有四天才开印罢。”
闻言,张伯行这厢也是一发苦笑,低头打量一眼自己的服色,又拱手道,“伯行先告罪了。倘不如此,可怎么见您说事儿?若非实在耐不得,我也断不至于今日定要登门,同您这儿讨个准主意……”
这一月来科案审问也有进展,只是自本月初六得了京中邸报的同时,这案子办的明显慢了下来,按他想着,原本照章理事,不合再有一月便也能结了案了,如此一来,张伯行便是起了急,几乎是瞅着空子便想同张鹏翮问个计议,谁知张鹏翮好似着意避着他一般,就避不过撞上了,也只谈些不咸不淡的,他想不到别的法子,只好这么明着寻上门来,径直把那扇天窗挑了开来。
当然,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他却不知张鹏翮的难处。张鹏翮起自督臣、河臣,如何不知两江这是非之地,文场官场本就有撇不开的干系,若是一意地要办案,那未尝不是同张伯行所想,可他此番却也在两难之间:张伯行固然是廉臣能吏不假,然观其行事,狠辣绝决并不逊于噶礼,他就如嘴上说的,对噶礼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私愤?再有另一件,他揣摩着此番奉旨而来,查案是次,制衡督抚二人才是康熙本心,而他到江宁之日,便也正是曹寅入京之时,如今曹氏未归,又无皇帝明旨,他如何敢擅自偏颇,误了康熙布棋!
是以张鹏翮听了这话,面色当即一冷,打断道,“你要问的若是科场一案,就不必讲了。”
“运青兄啊,我……”见张鹏翮不理,张伯行面上平添出几分焦灼,因急切而红了脸,搁了茶杯就要起身,却又被张鹏翮冷着面,挥手止住了,“你也是久在官场之人,职在封疆,怎么就非这么固执己见?你又岂知我的艰难?事关朝廷法度,你我又同是审事官员,私相交递意见,传出去岂不教人诟病!”
只这一句诟病之辞,不妨就激出张伯行这些时日屡屡受挫憋屈的脾性来,当下在手边一墩茶杯,站起身来,一怒之下直指着外间道,“若只为着一个为人诟病,由着他噶礼去参,下官就不消做这江苏巡抚了!我实不知,怎么京中这几年的台部枢机,躬弼赞辅,就将大人的风骨磨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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