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督抚之争 (十三)(1 / 2)
.这一节事体,张鹏翮自不会同张伯行详说,只苦笑着摇摇头,一指桌案上,便负手踱开了步子,在窗前立定,忧心忡忡地望着夜色深沉,黯然不语。张伯行走到桌前,方知是张鹏翮上复内阁的题本,打开方看了不到一刻,便惊疑不定地念出一段来:“粮道贾朴督修河闸,倡议扣留钱粮为将来保固修理之用,遂行捏造印册蒙混报销。革职布政使宜思恭、革职巡抚于准,不详察具题,除宜思恭已于别案拟罪外,贾朴、于准均应按律杖流,仍勒限追完。承修官苏州府同知张廷采等,未照原估之处修治是实,均应革职,勒限补修。知府陈鹏年,所发所存银两,皆由巡抚饬令遵行,应毋庸议。”
张伯行看完所书内容,阖上折本放回原处,望着张鹏翮的背影,怔忡问道,“这是……”半晌才听见张鹏翮似叹了一口气,沉声静气道了,“两江形势若此,但愿能保住陈鹏年罢,怕只怕倒时也未必能够……哎,不说了,你适才说出了甚么事?”
张伯行看了眼桌上的折本,几不可闻地也是幽幽一叹:“只怕就应在此处了。”“嗯?”张伯行步近窗前,在张鹏翮身侧立定,低声道,“数日前,我派了标下兵替陈鹏年将江宁知府刘翰,常熟知县张增荫给‘请’了来,原是为着二人屡抗藩司宪令,又拒不以详文上复情由,谁想问了方惊闻另一桩事——此二人都是畏怯之人,堂上一问,倒问出是噶礼授意寻衅陈北溟,更有甚者,乃遣人往河工工地上丈量尺误,盘查闾人套问有无征偿等。我本想着,此等事原不惧他无中生有、罗织构陷,只他如此做派,究竟是何用意?往深了说,竟像是着意寻衅于我,不独为着与陈北溟的旧隙。如今再看,想是得了皇上首肯?”
这后一句更是挫动张鹏翮心念,就便未曾见噶礼的折子,细细一想也能确知的,若非得了康熙首肯,噶礼即便张致狂妄,也不至如此毫无忌惮,要说起寻衅的源头,只怕真就是冲自己来的。想到这里,霎时他面色又白了些,为掩住颜色殊然,张鹏翮垂下首去,将窗扇微微推开些许,“陈鹏年为人刚愎,确有待下严苛之处,你身为上宪,也有管束劝诫之责,怎么好放纵?噶礼再怎么不是,终究也是一省总宪,他数次所讦陈鹏年之事,也并非全无道理,我想这次,未必没有他嫉恨你两个通同一气的意思在里头。我若早知此情,当日又怎会不做思量,以致今日乱象?罢了,只望此事到此一节能了了。”
“运青兄责的甚是,我明白。”张伯行内里虽不觉自己对待陈鹏年的措置上,有何大的舛误,然陈鹏年也确是个多招嫌忌的人,又兼着张鹏翮本是自己崇敬之人,责他一二原就在情理之中。他固然不肯自辩,兼本就不是多话之人,是以两人之间稍有冷场,可见了张鹏翮到了左右为难的如斯境地,张伯行终归不忍不置一言地干看着,是以沉默了少时,终究还是忍不住道,“运青兄这道折子上去,这位前任苏抚恐怕就真万劫不复了,运青兄可斟酌定了么?”
“我若斟酌妥当,也就直接交给噶敏图列署,着人驰驿京城了。”
“运青兄啊,且看看窗外这沉江半壁,可想着什么应景之句么?”
张鹏翮兀自感谓着,抬眼看去,夜色茫茫如墨,又江风四起,江中倒影出峻拔的山形来,不由看了眼张伯行,踱着步子回转了身,一撩袍服,靠着桌子坐下,微哂道,“你倒有这心情,我这会子并无兴致寻章摘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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