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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江南西道鄂州驿馆,眼见天色近晚,正当那守门小吏欲要封门闭馆之时,却见两个儒服打扮的士子急急匆忙赶来,在他们身后,却是跟着两个骑驴的小书童。
“两个穷酸,偏偏这时辰来,分明就是给爷爷找事!”,那小吏心下暗骂了一句,又知这两人必无什么油水,是已也没了降阶相迎的心思,只暖洋洋的在门前等候,面色之中,犹自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之意。
“还是那江中舟子害人,四维兄,看这模样,你我少不得今天又要接那门子几个好嘴脸子了!”,两骑越行越近,远远看到守门小吏的那副惫赖样子,其中一年在三旬的士子侧身调笑说道。
他口中的那个“四维”兄却是一个生就的冷脸,闻言只将嘴唇一咧,便算笑过道:“车船店脚牙,最是势力所在,这朝廷驿馆说起来也并无区别,最是个会看碟下菜的,你我治装简陋,官小位卑,似这等事,历来如此,倒也并不稀奇!”,一言至此,那士子续又道:“说起来这事,我倒是要替东野兄叫屈,当年孟兄名题金榜,又有当红得令的贵人一力要拉着你入翰林清苑,偏生你却不允,非要钻到我等这最苦最累的监察御史行中来,今天吃这脸子倒也不亏你。设若孟兄仍是供职翰苑,今天虽是一样官阶,这门子的态度却决然两样!”
原来,这冒黑赶路的便是来自长安御史台的两位监察御史,二人一姓罗,名仪,字四维;一姓孟,名郊,字东野。说起来,这监察御史本是御史台中品级最小之官,专司分察巡按州县,一年四季除回京叙职的几月外,终日都是在地方奔走,这一句“最苦最累”的考语倒也不为虚妄。而新进士初入翰苑者,虽也是同样的八品官阶,但因常在帝侧,一旦往行地方,反倒是比这黑脸的监察御使更得看重。是以罗四维方有此话。
说话之间,两主二仆已是来到驿馆门前,递了名刺、记录过所之后,那小吏巴巴的见不到一文赏钱,也只是冷着脸将四人领至偏院一僻静所在,只将手一指,连话也不肯多说的便自去了。好在此类事情几人早经见的惯了,遂也不以为意,两个小童子自去寻到灶房,添水热汤不提。
正在众人刚刚收拾停当之际,却见那小吏又是冷着脸领了一个身着轻便皮甲的军士进来,只看他头裹红巾、背负竹囊,却是一个奔驰官道、传送公文的急脚递。
“仆你个老母!若非我家大人规矩严,就你这鸟模样,爷爷一拳打扁了你!”,那军士想必也是看不惯那小吏的冷脸子,待其转身刚走,他便一把扯下头上红巾,破口骂道。
这一句略显粗鄙的话语换来正于院中赏月的罗、孟二人会心一笑,那孟郊却是个热心人,当即接话道:“这位军爷请了!那里用得着为这等小人生气,譬如被狗咬了一口,咱也断然没有再撵上去还它一口的道理。”
他这一句话换回那军汉哈哈一笑,指着孟郊道:“看你这装束是个斯文人,偏偏骂人这般出色当行,不见一个脏字,我老朱佩服!”
同受了那小吏的腌躜气,孟郊见这军士倒也粗豪的可爱,一时动了心思道:“此时天时尚早,某家携有浊酒两壶,军爷若不嫌弃,就于这月下同饮两盏如何?”
唐人好酒,不独诗客如此,便是乡野村夫亦然,何况这等军汉,当下几人自室内抬出一张小几,月下竹旁、席地而座,倒也别有一番风韵。
及至坐定,那军汉径直抓过一只朱漆葫芦道:“既然这位先生请喝酒,我老朱是个粗人,也不要你们那些盅儿、盏儿的,就着这葫芦才叫爽利,二位也请自便。”一句说完,已是拔下壶盖,咕咚声中,吞下大大一口。
“这位军爷好豪爽性子!”,孟郊与那罗仪见他这番做派,相视一个苦笑,也只能如此出言赞道。
二人方对饮一盏,那军汉已是半壶酒尽,腹中馋虫稍抑,才见他一抹嘴唇,喊了声“痛快”后道:“两位先生都是读书人,却不知学的是那一科?”
“自然是进士科,军爷何有此问?”,不料他竟会有此一问,孟郊诧异道。
“进士科!那不行。”,闻言,这军汉将头直摆道:“我老朱今晚生受了先生的酒浆,无以为报,就给二位指条明路如何?”
见他这一介粗汉,偏要在科举之事上给他们这读书人指路,便是连适才一言不发的罗仪也大感好奇道:“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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