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第六章
不出所料,崔破这番话语引来下面一片喧哗之声,那明法及明算科诸学子除一些特别钟情于此的之外,多是想谋个出身的寒家子弟,因进士科前途渺渺,开销更是惊人,是以才投了更易高中的杂科,只是心下也不免起着一个念头:“这杂科终非正途”,是以平日里见了进士科的学子,已是先自短下三分气去。此番先见名满天下的使君大人如此看重尔等,当下已是心下大振;及至再听这一番言语后,更是已有心思玲珑的开始盘算开来:“似我这等没钱,又没个得力亲眷于朝中照应的,也不知何时才能于长安中得科举,纵然便是中了,无人照拂下,也不过是分到个僻远地方做得从九品小吏,想要出头!一个杂科进士那更加是难上加难!反倒不如现下投了使君大人,即能免却那远赴长安的山川跋涉之苦,又能就便照顾家人,再得靠上天子宠臣的崔大人做个靠山,只怕是出身还要快些!”至于这海关职事,他们虽然不清楚具体事物,但于广州一地见多了腰缠巨万的海客们,他们自然知道但凡这事一与“海”字沾上关系,那是想不发财都难。
想通了这许多,当下就有人在下面高声道:“使君大人,学生愿往!”,一声既起,随即便有数声符合,随即答允前往的明法及明算两科学子更是愈来愈多,目睹这等情状,崔破固然是面上笑意吟吟,却是大大苦了本州教谕大人。
“诸位学子能有报效朝廷之心,本官心下甚慰,由此可知本州教谕大人实是训导有方,明晨一早,诸位便往府衙办理一体相关事宜,本官寄厚望于诸位了!”眼见事情发展比自己想象的结果要好,崔破心情爽快之下,也不忘捧了一把正被人大挖墙角,而郁闷不已的教谕大人。
“只看今日之事,本官已知胡教谕于州学一事上实是督导有方,这样吧!林别驾,州学即为朝廷作养人才之处,万万轻乎不得,现见此地多处馆舍污损,一则实在有损朝廷体面;再则也不利于学子专心课业,本官意由府库中拨款两千缗以为修补,未知……”谴散心思复杂的众学子后,诸事缠身的崔破也无意久留,便携了别驾大人上车回转,只是上车之前,见到一脸苦相送行的教谕大人,遂顿住脚步,向旁侧的林别驾道。
“使君大人说的极是,这州学重地关乎本府文运及教化之所在,万万轻乎不得,稍后回得衙门,下官立即督办此事,力争明日就将这钱银划拨于州学帐上。”林别驾微微点头说道,作为广州衙门的二号人物,他自是清楚知道眼前这位使君来头的,虽恨他抢了本该由自己顺位而上的四品刺史职,但掂量来掂量去,也自知实在不足与此等人物抗衡,倘若一个不慎,那“杀星状元”的名头怕也不是白给的!再说象正等背景深厚的京官,自然也不会于这僻远之地多留,莫如顺着他些儿,将来这位子依然便还是自己的。想明白了这点,他暗自将那一腔怨气悄悄敛起,更将诸般搀沙子的手段收的紧紧,只盼着好好哄着这位强梁人物,早日离了此地才好。既然有了这等想法,此事他也断然没有从中拦阻的道理。
“两千缗”这个数字直如拂面春风般,立时将教谕大人满心的不快抚的是一片熨帖,再想想自己前数次去找这林别驾讨钱时所受的嘴脸,他更是深觉“这票生意”做的值,似州学这等清水衙门所在,人人都说重要,但是真个重视的更有几人?使君大人这般做法,实在是已经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一时间,教谕大人那适才还是如苦瓜般的面容顿时伸展成满脸桃花开,口中更是迭声称谢不提。
“教谕大人近日尚需多招收些明法、明算两科学子,课业更需严加督导,此事若是做的好,明岁吏部三年大考,本官定当保你个‘卓异’,胡教谕且好生做去。”这句话说完,崔破再不停留,拉了林别驾上车而去,徒留下胡教谕频频拱手、称谢相送不提。
“辽远,你在这广州别驾任上已是五年有余了吧!”马车内,崔破看着身旁年过四旬,典型南方人模样的林阔道。
唐律,地方官员一任之期多为两载,历三任而官职不得半点升迁,实是这林阔心中极大心结所在,只是此时面对刚刚赴任的上官,他却是半点也不敢将心中的怨愤表露出来,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道:“是呀!眼见在此任上,下官已是履职五岁零七个月了,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那里为官也都是为朝廷办事,此间实无区别。”
“真个没区别,你会将上任的时间都记的这么清楚!”崔破心下暗暗一笑,也不理会他这假撇清的话语,稍稍正肃了脸色道:“本官此番虽是改官广州刺史,然则只怕多数心思却是要花费在这提举市舶的使职上,辽远久于此地为官,政务民情定然精熟的紧,至于这才干嘛!上午拜会经略使第五琦老大人时,他也是对林别驾赞赏有加,是以这今后的广州府事,本官就要拜托别驾大人多多承担了。”
听闻崔破这般要大放权的言语,林阔心下实在是欢喜已极,只是面上不免要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逊谢不已,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崔使君也便陪他走了一遍过场,直到将下马车时,林别驾眼见火候已到,遂“勉为其难”的应承下来。
见崔破满脸笑容的走进府中正堂,正俯案文书之中的李伯元抬头一笑道:“何事竟得公子如此欢颜?”
“来呀!上茶”高声吩咐了一句后,崔破缓缓落座道:“也无别事,不过是先去州学抓了些人手,好歹先把海关寺的架子搭起来!另外就是,我把这刺史的职权放给了林别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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