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御令(2 / 2)
他曾经说,“我总认为,实在的小玩意所蕴涵的价值,可不比大发现差,至少在一个被毒蛇咬伤的人眼中,抗毒药剂比系统阐明了星辰奥秘的星象仪要更伟大。”
福兰也设想将配方卖出去,换点小钱弥补研究带来的家用亏空,驱虫水受到冷落,原因是有种微弱但绝不好闻的气味,纯东方草药品质的驱虫水成本昂贵,能买得起它的人,宁可受点小虫子的叮咬,也不愿因为怪味变成上流圈子里的笑话。
唯一热爱的只有威廉,他不在意什么怪味,事实上,这位法师在全心投入实验时,身上龌龊的味道可不仅仅是微弱,“噢,没什么比在冥想时,被蚊子在鼻头猛咬一口更难受的事情了。”威廉拿着装满药汁的瓶子,爱不释手地说。
抗毒药倒得到追捧,最后一位马摩尔克商人用五百金恺撒买走了配方。
“马摩尔克的沙漠里,躲着不少和沙子同样金黄的蛇,这些歹毒的死神,对不小心踩到它身上的人绝不留情。希望这能派上用场。”商人心情很好。
福兰觉得颇有成就感,他憧憬地盘算,“也许,几十年后,我退休时能去某家大学做荣誉教授,不是律法系而是药学系的。”
追求知识,昂贵,但总令人满足和充实。
似乎前不久,在吸烟室里的话,使莱因施曼家的大小姐觉得羞辱,福兰已经有两周没和她交谈过了。
偶尔在第一庭的走廊相遇,也只得到冷冰冰的视线。
不再烦他,不再运用背后的势力,来逼迫自己做不情愿的事情,能毫不徇私地运用法典条例审讯罪犯,让检控官感到很畅快。
但福兰还是觉察到一丝不安。
年轻的检控官实在不愿低下头,去向一个侮辱过他的爱人,践踏藐视过自己道德与操守的人道歉和屈服。
“难道能昧着良心,把本应威严公正的法律当成谋求前途的工具吗?”福兰想。
社会经验又告诉他,得罪一位地位高贵的大人物,通常没什么好下场。
“被赶出司法界,回到老区的破房子过贫穷的生活,远离自己的梦想?徇道的圣人,只有傻瓜才会当呵。”现实的理性劝告福兰,让他不要为了飘渺的节操,廉价的矜持,让自己变得一无所有。
福兰在同僚的眼中,一直表现得精明强干,可私底下,理智与感性在脑海里纠缠不清,仿佛幽暗混沌的雾,让他困惑得辨认不出前行的方向。福兰是聪明人,能估摸出每种选择通向的未来。但聪明人,往往会站在智慧所引导的分叉路口前,觉得矛盾和迷茫。
本来烟瘾有所节制的检控官,开始瞒着安玫,偷偷在烟草店买烟了。
※※※
黎明时,微亮的曙光让刚换班的门卫队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团缓缓蹂动的阴影。
随着朝阳徐徐升起,黑蓝色的天空被瑰丽的金黄光晕占据,黑被吞噬,被交融,方才还隐约若现的星宿,在那不可抗拒的存在威严的令喻下,悄然退居幕后。
越发明亮的光芒,使那团阴影的轮廓清晰起来,前往探察的斥候骑兵,惊讶地发现,那是一片由近千人组成的队伍。
四米左右的长矛高高扬起,系在每把长矛尖顶上的白底色旗帜在风中飘荡,旗帜上铺垫着鲜红的十字条纹,而在那之上,又描绘出由交叉的剑锤组成的v字形图案。
每位持戈骑士,都将身体包裹在银色的板甲中,从他们关节处露出的细碎铁环可以看出,在铠甲里,至少还穿着一层锁子甲。
与矛旗款式相同,白底红十字的长袍披风,笼罩着后背以及整个左半身体,这不但让骑士们更加庄严,在战斗时,袍子内衬的皮革,也是防御的第一道保护。
披风和腰部的间隙处,露出一杆刻着细腻纹路的褐色钩状枪柄,假如将其抽出来,在枪管上,还能瞧见更加神秘的符纹,这些蕴含神力的图形,可以让火枪的枪膛在最激烈的射击后,仍然保持冷却。
斜挂在腰间的火枪,粗长的枪管从身后挤开披风露出半截,随着起伏,与马背上层层遮盖的薄铁马凯轻轻碰撞,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三辆由四马驾挽的马车前行在骑士方阵的中间,车厢上的黑色十字彰显出队伍的身份,这不速之客,来自于光明之印的御座:圣城安诺。
“不得了,要赶快通知老爷们。”斥候想。
长队继续前进了一段路,一名骑士脱离阵形,纵马飞奔在最前面,在城门处,她停了下来,摘下头盔,灿烂到近乎透明的白金发下,一张清秀绝伦的幼齿面容立即呈现在人们眼前,年龄只在十四、五岁左右,但呆板的眼神,虔诚得充满洁癖味的表情让本应有的稚气一扫而空,她拨出缀满宝石与金线的仪式剑,敲击在离着最近的门卫士兵肩膀上。
“带路,我要前往市政议院。”她说。
费都新区的市政议院大楼门前挤满了人,提早接到斥候报告的官员们议论纷纷,刚接到通知的市长来慢了半步,一边擦着汗,一边询问最新的情报。
“最神圣、至高、不朽,大民族全体的权柄者、牧饲者,教宗御令到。”女骑士勒住马,高声呼喊。
“尊贵的圣骑士,恭请宣谕。”市长回复道。
女骑士从怀中抽出由金箔封好的羊皮卷,展开,用那种冷冰冰但充满威仪的声音朗读道,
“在此等地面里,亵du之异端潜伏,此城暂且委付于教皇厅神圣骑士,即刻起封闭城门。各阶官员,均由光明之印代拜伦皇帝殿下统领,尽职效忠,不得违犯。”
在御令的末尾,盖着教宗与拜伦大皇帝的御玺,以及帝国长老院的签名,市长汗出得更多了,谁都知道,对于一个自由贸易的商业城市来说,封城令代表着经济的萎靡和混乱。
先前还闹哄哄的议院大楼,陷入了一股可怕的沉默当中。
到底皇帝殿下和都城的长老议员们,得到了什么承诺,会同意教廷如此荒唐的决定。
“谨遵谕旨。”市长干巴巴地说,他可不管什么异端,只盼望,这该死的御令早日到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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