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就是辐射效应吧!(2 / 2)
眼前大雅至正园如此兴盛,孟浩然实难想象唐成所说的图景,“这……怎么会?”。
“为什么不会?”,迎着孟浩然的目光,唐成也正肃了脸色道:“大雅至正园能有今日之兴旺,实因开业时借观察使大人之力极多。设若本道观察使大人易主,设若学官大人再有别样心思,设若彼时被咱们园子夺了风头的诗坛众耆老再联名上书……浩然,你想想,这真不可能?”。
“这……”。
“既然花费了如此多地心思,我就要让大雅至正园好生兴旺下去”,随着思绪,唐成的手指在孟浩然的书案上无意识的敲击出一片若合节奏的沉沉声响,“若想长久平稳的生存,那就做不得异类,既然不想做异类,那就必须向主流靠拢,或者干脆成为主流的一部分。当道学学正及学监,诗坛耆老们也都参与大雅至正园的审诗时,这道城文坛又有谁还有这个资格随意否定本园新诗发布地权威,又有谁还能说咱们大雅至正园是野路子出身?”。
言语至此,唐成再次拍了拍孟浩然的肩膀,“从长远来看。对于道城士林来说,这是更有大益之事。浩然,世间行事终究还是如先师孔圣之遗教:‘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许多时候为了更为长远的目标,便是明知要‘鼓起泥,扬起波’的引些浑水进来,也不得不为之”。
听唐成说到这里。孟浩然再次地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很长很长。
当唐成正准备任其思索而转身出房时,走到门口的他突然听到孟浩然的声音传来。
这是有着浓浓疑惑地嗟叹,“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唐兄,要做一个屈大夫那般地天地至正之人,就真的这么难吗?”。
“除非浩然不欲用事。就此一生退避山林,否则……是很难”,唐成没有转身,说完这句之后,也没有就走。而是陡然转了话头儿道:“在道学听那些同窗们言说处世行事之道时,常好说‘宁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此话听来固然是正气凛然。掷地有声,但真个践行起来……”。
依然背着身子地唐成无声地摇了摇头,“明知直中不可取,为什么就不能曲中求?浩然,到底是手段重要,过程重要?还是你心中的理想重要?兼济苍生的结果重要?想明白这个,你适才的问题自然就有了适合你的答案”。
言说至此后,唐成没再停留。迈步出门而去。与六朝时的陶渊明一样,孟浩然的一生也是充满着仕与隐的矛盾,而这种矛盾在成就了他地诗歌创作时,也构成了他们人生的悲剧。
既然与孟浩然做了朋友,唐成便无法再坐视他重复那矛盾的一生,要想改变他们的人生,最重要的便是先改变其心态,或者用后世地俗话说就是转变世界观和价值观。
但是。唐成知道自己既无权。也无力强行的向孟浩然灌输什么,作为一个朋友。他能做的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希望能用这种潜移默化地方式发挥一些作用,至于孟浩然最终将如何选择,他的人生他做主!
礼聘道学学正及学监大人的事情远比唐成想象中的要顺利,以此时大雅至正园在道城文坛的影响力,其审诗人的影响力无庸质疑。也不知这两位大人是看中了这一点,还是因为唐成那堪称大手笔的礼聘费,或者他们仅仅是想通过这个审诗来奖掖后进,又或者是因为唐成深受观察使大人赏识,才使得两位大人卖了他这一个面子。
不管这两位大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他们最终答应了唐成地礼聘,当然,这也跟大雅至正园从开业至今从未涉足皮肉生意有绝大的关系,正是这个事实打消了两位大人最后的顾虑。
搞定学正及学监大人之后,礼聘诗坛耆老的工作就更容易了。唐成自然没请所谓的当下诗坛砥柱中坚何仲达等人,他请来的这几位都有一个共同点——人老辈分高!在他们的龙钟老态面前,便是自称老朽的何仲达也得恭恭敬敬地执弟子之礼。
这一晚,大雅至正园前面各厅堂及跨院照常营业,而后面地园林则谢客一夜,盖因唐成要在此设宴款待几位礼聘来的审诗人。
“早就听说大雅至正园地园林之美冠绝山南,连观察使大人也甚称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沿着麻石小径穿行园林之中,身形微胖满带儒雅之气的学正大人边左右探看,边笑着颔首称好。
陪行的唐成正手搀着一位诗坛宿老,这位许老诗人须发尽白,说话都漏风,但此时的脸上的表情却甚是高兴,旁边由孟浩然及学监大人亲搀着的两位宿老也同样如此。对于已经寂寞了许久的他们而言,这几天的经历真跟做梦一样。自打大雅至正园礼聘他们与学正、学监共为审诗人的消息传开后,这三位本已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宿老突然之间就变成了香饽饽,拜会请见之人可谓是络绎不绝,这番热闹比三人以前主掌诗坛时犹自来得火爆。
由此,也就不难理解这三位老诗人此时的好心情了。
酒是好酒,歌是好歌,便连伴乐的琵琶及软舞也无一不是精绝。在这样的环境气氛下,这顿宴饮当真是宾主之间融融泄泄,酒至半酣,执弟子之礼的唐成自然而然地说到了孟浩然的道学名额。
今晚饮宴的歌诗乃是出自唐成的特意安排,从头到尾唱的都是孟诗,耳听着这样的诗作,再以此时孟浩然在道城强劲而起的声名,加之这融融泄泄的气氛。当日孟浩然送唐成初临道学时还觉得难如登天地道学名额便这样没费什么周折被拿了下来。
经过正确的铺垫,然后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环境里,与正确的人商议正确的事,原本极难的事情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说完孟浩然的事,酒意微醺地学正大人看着执弟子之礼甚恭的唐成,笑言道:“唐成,你读明经科实在是有些屈才了。今日便由本学正做主,改明经为进士科,便直接参加今岁礼部科举”。
“大人,这……”。
“无需再说,端己。此事就交由你了”,端己乃是学监的字,学正大人扭头向他吩咐完后,对唐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后,语带慨叹道:“相较江南江北诸道,本道僻处山中,文运不昌,自本官抵任近三载以来,各杂科倒还稍好,唯这士林华选的进士科却是不曾中得一人,在同僚及礼部堂官面前真是情可以堪!唐成。尔之诗才,便是连于观察也交口称赞,今科本官可是寄厚望于你了”。
“多谢学正大人赏识”,唐成向学正深一谢礼之后,为难道:“只是,进士科既为士林华选,这考起来委实太难,便是学生能做得几首诗赋。算算这时间。到京城行卷却是来不及了,而若无行卷……”。一言至此,唐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两日你便将诗作整理一份出来吧”,闻言,深深看了唐成一眼地学正大人微微一笑,“如今帝京最得诗名的便是吴中四士,正好前些日本官接到张伯高的来书,还不曾回复。这便替你绍介一下”。
张伯高乃是张旭的字,此人不仅是有名地草书之圣,更是与贺知章、张若虚、包融并称的吴中四士。在这初盛唐之交,在李白杜甫,王维王昌龄等人还不曾登上诗坛时,吴中四士可谓是方今天下最富盛名的诗坛霸主,有他引荐,其行卷效果自不待言。
学正大人话刚说完,唐成适才一直搀着的那位诗坛许宿老已是用漏风的声音接着道:“昔日老朽漫游吴越时,于会稽山阴之兰亭遗迹巧遇来此的少年张春江,此后把臂同游达半月之久,由此遂结忘年之交,后其虽离吴中而至帝京,但书信往还倒不曾中断过。唐成,你那整理好的诗作也给老朽一份。”
这宿老口中的张春江便是吴中四士中地另一人张若虚,因其《春江花月夜》太过有名,是以时人皆以“春江”称之而不名,于唐成而言,这又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了。
人言老小老小,越是老便越是小,另两位宿老见状,赌气似的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他们的交游来。唐代读书人有漫游并广泛交友的习俗,这些个宿老年纪极大,交游又广,他们刻意提到的人虽然不比吴中四士在诗坛上那么显赫,但也多是在帝京诗坛闯下些名头的,这些人援引之力或许有限,但帮着扬名却是绰绰有余。
耳听着两位宿老的说话,唐成嘴角悄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就是辐射效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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