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五遗愿(2 / 2)
“我终不负迦南。”
看到孟聚凄婉的笑容,柳空琴徒然醒悟,一时无语。
对叶家而言,他们的女儿只是在东平遭了重伤;但对孟聚而言,他所爱恋的叶镇督却是已从此香魂缥缈。不复人世了。
看着年轻武将悲伤而英俊的脸孔,柳空琴心中恻隐。她也清楚,身为一镇军阀,倘若孟聚有意的话,他完全可以三妻四妾,艳福无穷。但他并没有。自叶迦南“去”后至今已有年余,孟聚身边却是一个女人都没有。
默然片刻,她微微欠身:“镇督。倘若没别的事,夜已很深”女子先告辞了。”
孟聚伫立在窗前,如水般洗练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听到柳空琴的告辞声,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头,身形依然伫立如松。
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柳空琴心中叹息。迦南小姐,能有一个如此优秀的男子如此刻骨铭心地爱恋着你。那该是身为女子的最大幸福了吧?可惜的是,您对他一无所知。
不知不觉地,柳空琴竟隐隐艳羡起她来。
十一月十九日,天气阴沉,小雪连绵不绝。
早上,孟聚出门时,廉清处督察欧阳辉、搜捕处督察宁南、军情处督察许龙等众位中层军官已在门口候着了。大家都穿着一身纯黑的制服。神情很严肃。
这种场合和气氛,也不方便寒暄,孟聚冲众人点点头便算是打招呼了。他望向欧阳辉。后者会意地站前一步,低声报告:“镇督,我们己经通知苏镇督了。她已在住处恭候。请允许卑职为您带路
省陵署的院子很大,从孟聚的住处到招待贵宾的小楼足足走了一刻钟。天上下着密密麻麻的雪,寒风割脸,一路上,军官们都保持着沉默,没人说话。
事先已经通知孟聚要过来了,苏苗同知镇督早早就迎出门来。
孟聚远远就望到她。苏苗同样穿着一哄凡的陵卫制服,窈窕的身影在风雪巾摇曳着,如柳技在纸,猫荡一般。
孟聚加紧步伐,迎了上前去。隔着苏苗几步站住,看着眼前的风韵女子,从前的老上司,他感慨万千,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苏长官,我回来得迟了,让您久等了。”
苏苗笑笑,笑容很枯涩:“孟镇督,外面风大,请进去说话吧。”
按照东陵卫的规矩,二人都是同品阶的同知镇督,所以进门时,二人都客气地谦让了一番,最后还是孟聚赢了,作为客人的苏苗先进去。
在会客室,苏茵和一众陵卫军官分主客坐定,孟聚把署里的高级军官给苏苗做了介绍,以示郑重。然后。他这才说:“苏长官,我昨天才从武川赶回来的,昨晚才知道您过来了。因为时间晚了。不好叨扰。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
因为打仗的事,我一直在外头。家里的事也不怎么清楚。若早知道您过来了,我一定提前赶回来了。让您等了这么久,实在是心里不安。”
苏苗摆摆手,言谈间豪气飞扬:“孟镇督不必客气。军务要紧,大家都能理解的。在这里先恭喜了,我已经听说了,镇督您在延桑大捷。挫败了六镇大都督拓跋雄。以东平一省之力对抗六镇兵马,能做到这种程度,这实在很不容易。孟镇督在北疆大展雄风,同为东陵一脉。我们亦为孟镇督你感到骄傲。”
“侥幸罢了,不敢当长官谬赞。”
两人寒暄了几句,孟聚的神色渐渐转为凝重:“苏长官,我听署里的人说,白总镇他老人家已经出事了?”
苏苗默默点头,她站起身,向着南方深深鞠躬,神色肃穆。
众位军官纷纷跟着起身,同样神情严峻。
“孟镇督,这是个大噩耗。就在上个月,总镇大人力拒叛军,力战不屈,壮烈成仁,已随先帝而去了。”
孟聚阖上了眼睛。他默不做声地脱下了头上的帽子,学着苏苗的样子,面对南方深深鞠躬,军官们纷纷跟着脱帽,鞠躬。
默哀行礼完成后,孟聚转向苏茵:“长官,我听说,白总镇是服毒而尽的。他为甚么要寻了绝路?是否慕容家对他欺凌太甚了?”
“欺凌什么,这到说不上。我军战败以后,自白总镇以下,我们都被慕容家俘虏了。开始,他们把我们关押在金吾卫的牢房里,后来又把我们转移到外面的一个大院子里,除了不能外出以外,衣食住宿倒都还凑合,也没用刑当然,后来我们也知道,这是因为孟镇督与慕容家交涉之功,说起来,孟镇督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来着。”
孟聚谦虚道:“苏长官说这些就太过了。闻知白总镇与诸位同僚在洛京遭难。我也是心如刀割,日夜不安,只是北疆离洛京太远,北疆陵署实在是鞭长莫及。好在以前我与慕容家的头面人物还有点交情拼着两分薄面来求他们,盼着能缓解一二。只是没想到唉,还是救不了总镇大人,总归是我们做属下的无能啊。”
“孟镇督不必自责。人力有时而穷,你已尽力了,就不必再愧疚了。”
“苏长官,白总镇临去的时候。可有我们的人陪在他身边吗?总镇大人可留下什么话语,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苏苗凝视孟聚片刻,心中暗暗赞许。一年多未见,孟聚的品性纯良依然一如昨日。
在闻知白无沙噩耗时,她能看的出来,孟聚眼中的沉痛是十分真切的。而且,现在他又主动问起白无沙的遗愿,分明是想为老县司了结心愿了。
还是白总镇有识人之明啊,他临终前做出的决定,果然没看错人。
苏苗平静地说:“白总镇临去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我。那时,白总镇已经服下毒药了,但神智却还是清醒的,他跟我说了一些话,让我转告孟镇督您。”
孟聚挺直了腰杆,他肃容道:“大人临终前有何吩咐?苏长官请说便是,孟某定然竭力而为,哪怕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要为为他完成心愿!”
“白总镇的最后一道命令,是命令孟镇督您接任东陵卫总镇一职。统掌整个大魏朝的东陵卫官兵。辅助、护卫祁王殿下继承大位。”
举座震惊。足足过了半分钟。孟聚张大的嘴巴才阖了回来,他结结巴巴地说:“苏长官,你、你莫要开我玩笑。这样的话,传出去会死人的。”
苏苗微微欠身,她从制服的衣襟里掏出了一封信,双手递过给孟聚:“孟镇督,这是白总镇的亲笔手书。请您亲自过目。”盯着苏茵手上的那封信,孟聚的眼神象盯着一团火。他慢慢伸出手去。接过信件,拆开,慢慢地看着。第一眼,白无沙那清秀俊逸的字迹便跃入他的眼帘。
信函很长,足有十几页,孟聚紧蹙眉头,看得很慢。
在孟聚阅读信函的时候,苏茵也好,孟聚手下的督察们也好,谁都没有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孟聚身上,房间里静悄悄的,能听到人们低沉的呼吸声和窗外雪花落在树丛上的声音沙沙声。
过了足足一玄钟,孟聚才把白无沙的遗嘱看完。他蹙着眉,神情中带着几分伤感,又有几分彷徨,却是久久没有说话。
看孟聚读完信的表情,大家就知道,苏菌的话,多半不假,白无沙该是在遗嘱中确定孟聚为继承人了。众人紧盯着他,想从表情中猜出孟聚的真实想法。
现在,就看孟聚自己愿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命了。以么也没有说他默默地怒信折好,收回怀中,动作很慢卑有条不紊的沉稳感觉。
“苏长官,白总镇临终前提到了祁集,祁王殿下如今在哪里呢?”
“抱歉,在下不知。事变那天。祁王是和我们在一起,但叛军后来追击甚紧,为了祁王的安全,白总镇命令兼知署的蒙镇督率领一队亲兵护卫着祁王和家人先行离去,我们陵卫的主力则留下吸引并拖住叛军。后来,我军战败,我们和白总镇一同落入叛军手中。
总镇大人去世之后,叛军才将我释放了,出来后,我就直奔北疆而来了,一路上并未听到祁王的下落音讯。”
孟聚颌道:“苏镇督长途政涉。千里送信,实在辛苦了,孟某感激不尽。”
“这倒是小事,关键的是一孟镇督。白总镇的信函,您已看过了。他的遗命,您可打算接受吗?”
这也是所有人关心的问题,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孟聚,却见他神色不变,淡淡道:“以苏长官您的见解,我数不该接受呢?”
苏苗一愣,她苦笑道:“孟镇督。您可把我问倒了。这问题,可是不好回答啊!接下这个担子,确实是压力很大,困难重重但从另一个方面说,我东陵卫号称披甲三十万,分布陵署遍布大魏各地。耳目遍布天下。虽然叛军占据了中枢,但在各地,我们陵卫依然有着不弱的实力。倘若孟镇督您能登高一呼,把分散各地的陵卫势力整合起来,亦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啊!”“苏长官您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孟某无德无才,东陵卫总镇的这个重担,我是不配担当的,只是这又是白总镇老人家的最后心愿……苏长官。这件事。确实让我为难啊。”
苏苗的态度十分恳切:“孟镇督。洛京大乱,各地的数十万陵卫弟兄正如失巢之鸟,彷徨无主。请孟镇督看在白总镇的份上,站出来给大家指条明路吧!”
孟聚连连唉声叹气,却是不肯明确给个答复。
这时,廉清处督察欧阳辉适时地出来打圆场:“苏镇督,滋事重大,孟镇督也是需要时间考虑的。对了。苏镇督,白总镇的后事,那是怎么处理的?”
被欧阳辉岔开了话题,苏苗深深望了孟聚一眼,才说:“这个月底。慕容家会给总镇大人丧。我听说,慕容家给总镇大人身后仪式的待遇很高,是按一品大员的规格治丧的,极尽哀荣,丧贴会向全国。各地陵署和督抚都会收到。白总镇的门生故旧遍布天下。估计不少人会过去吊唁的。孟镇督,你到时也应该会收到一份丧贴吧。”
孟聚撇撇嘴,心想把人逼死了再玩这手,这不是猫哭老鼠假慈悲吗?
但看众人,却都象很欣慰的样子。欧阳辉叹道:“白总镇勤劳王事。力战不屈,忠义死节,当得起这个哀荣。”
“说得正是。看来,慕容家也是被白总镇的忠魂所慑服,即使身为敌人亦不敢对白总镇有失敬意啊!忠贞之士,理所应当得到尊重。”
听着部下们吱吱喳喳地议论。孟聚心中冷笑。慕容破如果是讲忠义的人,慕容家就不会起来造反了。现在,慕容家给白无沙的治丧规格这么高,多半是要给自己和叶家面子,让大家心里舒服些。要知道,白无沙死了,慕容家就大大地得罪了叶家。他们当然得想办法修复关系。现在北疆兵逼近,慕容家可是急着到处拉拢盟友的。
中午时,孟聚和一众部下结束了拜访,从苏茵的住处出来。
看着时间还早,欧阳辉向孟聚提议道:“镇督,慕容家的使者,那位卫管领也在贵宾楼住着,就在附近。他求见您已经有好几天了,您要不要顺路也去看看他?”
孟聚面无表情:“改天吧!”
看到孟聚的神色,欧阳辉立即醒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镇督刚刚听闻白无沙的噩耗,心情还沉浸在悲恸中,这时候哪有心情理会慕容家的人?
“是,卑职愚昧,这时候确实是不合适
孟聚打断他:“欧阳,我心情不好。要回家休息一下。你代我招待好苏镇督和卫管领吧。”
“是是,镇督,请您千万节哀。白总镇去了,弟兄们都要绮靠镇督。
风雪中,孟聚走在回家的道上。他想做出若无其事的镇定样子,但脚下却是不由自主地急起来。在他怀中,白无沙的信像是火焰一般灼烧着他的胸膛,他急不可耐地要回到家中,把信再看一遍,以确认这是真的。
在遗嘱里,白无沙交托给孟聚的。除了东陵卫总镇的头衔外,还有这个传承两百多年庞大情报机构的所有积累:
东陵卫遍布大魏朝各处的庞大情报网;
东陵卫安插在南唐内部的间谍网名单和联络方式;
东陵卫在京畿和地方各省的十六个秘密金库;
东陵卫的秘密档案存放地;
东陵卫麾下秘密刺客的联络方式;
东陵卫投姿的、遍布北魏和南唐各种产业的名册;
东陵卫麾下的各地帮会势力;
看着信上的那一行行字,孟聚感觉自己快要眩晕过去了,这可是一个无价的宝藏啊!最令孟聚震惊的,是白无沙信中的最后一段话:“皇家联合工场,东陵卫秘密分厂,专门研制、生产各式斗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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