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八章(17)无言敛皱眉山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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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罗本已转身,听了那婆子的话倒有几分讶异,便转回身问道,“郑姨娘这会子在匀妆居里头做什么?”婆子便道,“我先时嘱咐那几个丫头打扫飞蒙馆,想着山坳里匀妆居一带也许久不曾开门透一透气,便又往那里头去瞧瞧。远远瞧见郑姨娘独自在门外站着,也不曾瞧见人来,只顾对着里头发呆。等到看见了我,倒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等我开了门,也不往屋子里站站,一转身就不知道往哪一处去了。这会子也不曾瞧见她下山来呢。若不是和王妃约好了在那里见面,只怕就是心里想着出阁的蓉姑娘,才跑来瞧一瞧姑娘出阁以前住过的屋子呢。说起来,王府里头的蓉馨馆比着以前芷芳阁的例,一应东西都已经收拾了出去,只留了一个空屋子。姨娘想要睹物思人,原也只有往园子里来。若说蓉姑娘闺房里的东西,都挪到了洗砚斋里收着,倒不知姨娘怎么往匀妆居里来。”

青罗闻言倒难免有些感伤了,这样的大家族,一代一代承继下去,那些屋子树木,倒是比人留的更是长久。出了阁的姑娘,或是去了的人,所住的地方也是不会长久留着的。原本这也不算什么规矩,只是王府里这样多的人,若不如此,那后来的人,却又不知去哪里居住了。如宜韵堂一样长久留着的,实在也是少之又少。若不是在上官启和怀慕两个人心里,柳芳宜都是不可取代的一个人,世代都是王妃居所的宜韵堂,也早该是柳芳和或者是自己的居所,早已经更改了名号了,就好像那里曾经也是封太妃的住处,在她的时代过去之后,也就再也不曾留下什么痕迹。当初怀慕让自己留在青欢堂中居住,本就是越礼的举动,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异议。一则是喜好青欢堂偏处一隅的清静,二则又喜欢住在园子里不爱这些仪制规矩,三来,也是明白怀慕对柳芳宜的眷恋,对他自己童年岁月的怀念。

至于家里的姑娘们,出阁之后也并不留着府里的闺房。这些离了府邸的人,若是时常往来的,就在园子里单独辟出一处来居住。譬如封太妃在园中的住处染云堂,又譬如上官亭归宁时用的繁荫堂。至于怀芷,远嫁千里不曾归来,就连园子里也不曾有她的住处。怀蓉如今还为她留着洗砚斋,一来是青罗自己对她的念想,也是因园子里空旷无人居住。至于府中的蓉馨馆,不等自己说话,那些办事的婆子们早就按着规矩都收拾干净了。秦氏的彤华轩和怀思的永思堂,也早就只剩了空屋,只有安氏的绮云轩,或者是要给后人留个警醒,却始终不曾动过。

说起这宜韵堂的位置,倒是有些典故,原本与永靖王所居的院落相对的位置乃是和韵堂,中间隔着永靖堂的正殿和后头的王族宗祠,虽然地位相当,往来却颇多不便。许多年前曾经有一位先祖与王妃伉俪情深,片刻不愿相离,这才将北面紧邻着的院子辟做王妃居所。如此一段典故成了佳话,这一处也就成了历任王妃的居所了。至于原本该是王妃住处的所在,虽然屋宇众多装饰华丽,许多年间却都空置着。后来柳芳和成了继室却不曾入住宜韵堂中,这才有了人居住,题为和韵堂。只是空置多年,曾经华美的楼阁早已有些破败,而柳芳和又爱简素,也并未多做修缮,只收拾了其中几间出来,做了住所。后来柳芳和去世,这里也再次空置下来。

青罗想起年初怀慕曾说起,明正院如今颇具规模,九卿之下,还有许多州郡里选拔出的年轻俊才行走,都是将来西疆的栋梁,在王府外书房中倒是局促了,等时机到了,便将柳芳和也不曾使用的那些屋子一并收拾出来,让明正院挪到和韵堂中办事,至于原来前头的几所院落,永思堂早已改名叫了渐微斋,又更改了格局,新建了万卷堂供藏书讲学,说是日后隽儿长大了,当做家学使用。原本东头几处小院原本闲置,如今都并在一处,建武英堂,遍搜天下兵书国策,又陈列刀枪剑戟,还可习练弓马。如今王族里还没有适龄男儿可以入学,却已从西疆上下,拣选了许多少年郎,或者是名门望族的子弟,或者是贫寒出身却品学优良的少年请了进来,一并在此处读书习武。文治武功,都不曾放下丝毫。

世易时移,本就是这样迅速。自己来着王府里不过三年,变化竟如此之大。等到新的孩子出生长大,或者新的女人来到这里,绮云轩,彤华轩,芷芳阁,蓉馨馆,蕊香室,甚至春绿庭和宜韵堂东头空着的那一间园子,迟早都会有新的主人。而自己,会不会有一日也和这些院落的主人一样,成为不为人知的过去?又或者,就好像空着的宜韵堂一样,留下一院的香花和摇曳的珠帘供人凭吊。

青罗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心浮气躁,凡事总要想到这样伤心的地方去。自己的结局究竟会是如何,如今怎么想也是无用的。如此这般,只是平白扰了自己的心志,徒增烦恼罢了。如今自己能做的,只有若无其事,做好自己该做的而已。青罗叹了口气,既然心里已经在意,在乎,又如何真的能够彻底放下?如果自己还是当初一意牺牲,放弃所有期望的自己,面对这样的情形,或者也就不会如此忧心忡忡了。若自己只是永靖王的王妃,而不是怀慕的妻子,也许自己也就能对于留在怀慕身边的其他人,能够有更为平静更为宽容的态度来接纳。

青罗此时忽然想到了柳芳宜和柳芳和姐妹,当初她们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丈夫,迎来了新的女子,在自己居所的旁边,渐渐地热闹起来,莺莺燕燕。或者所有的王妃,所有这样的妻子,都会走过这样的一段路。分明是不甘心,最终却又无可奈何。青罗不敢说自己会与她们不一样,尽管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心里却又明白,真正能够做到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了。就算心意不改,一生唯一,却也仍旧有那么多的变数和未知。这是自己所无法阻挡的,甚至看似可以选择可以决定的怀慕,有时也是决定不了的。自己也只能够等,等那一日真的来了,才能够知道自己究竟会以怎样的姿态和心情去面对。更何况,自己心里是多么希望,那一日永远都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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