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0)春风不解禁杨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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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姬说的沉重,却忽然听见女儿的笑声,那笑声清亮明快,叫澜姬不自禁地抬起了头,就看见了纤雨眼里带着苦涩的坚决。

“母亲,我自然知道你说的意思,然而女人不论嫁给什么人,不都是这样的么?不到这婚姻结束的时候,谁又能知道,这选择是对还是错呢?就算是母亲,嫁给父王的时候,彼此相差的年岁,岂止只有二十年?既然选择了要嫁,就要愿赌服输。我愿意等他,我已经等了他三年,我还有足够的时间,比三年和二十年还要长久,三十年,四十年,一辈子,我既然嫁给了他,就愿意去等他。”

纤雨扬起了脸,“不论过去他曾经爱过谁,既然到了今日,他仍然是孑然一身,那些人就只不过是他人生中的过客而已,只有我,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

澜姬听了纤雨的末一句话,几乎是本能地往后缩了一缩。那事年轻的女子才能有的决然和盛气,如她的年纪,再也不能说这样的话了。纤雨已经等了他三年,而她自己等待的时间何止只有三年?

她在纤雨这样的年岁,也曾经以为,她还有漫长的几十年可以等待,总能等到她想要的人。而他身边的那个位置,也一直为她留着,纵然她还没有回来,也不会有别的人占据。三年十年二十年,她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心和期待,一日一日地熬煎过来,受尽了辛酸,等的就是云消雨散的这一日。

她好容易看见了一线曙光,她想要的一切,权势,爱情,她什么都即将得到。为了这一日,她也已经牺牲了太多,她的青春岁月,甚至她为人妻子、为人母亲的心,都已经在这么长的等待的光阴里消磨干净了。而在她志得意满,以为渴望一切都已经得到的时候,以为失去的一切还来得及挽回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变了。又有了新的人愿意等待他,而她等待的光阴,却已经到头了。

她已经没有时间没有力气可以等,而她一直等待的人,等待的那个位置,已经不属于她了。那个支撑了她二十年的信念,忽然之间就消逝了,她早在这么多年里耗尽了心里,如何能够再去支撑呢?女儿说的对,她不过是他一生里的过客罢了,多年前擦肩而过,这告别就已经再无法挽回。使君将有妇,罗敷早有夫,他们本就不是彼此命中注定的人。

澜姬只觉得,她这么多年心里的挣扎,如今看来,不过只是伤人伤己的一个错误罢了。她伤了的是自己,也是自己的两个孩子。那一日看见自己唯一的儿子,用那样冷而锋锐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澜姬心里就恍然大悟,她的儿子比自己想象中聪明敏锐得太多。

自己这些年做的事情,那些悖逆了母亲的仁慈宽爱的事情,那些自己以为隐匿在暗影里的秘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儿子都已经全部知道了。而在儿子带着一丝报复的嘲讽笑意,下了命令要将纤雨嫁给自己母亲的爱人的时候,她就知道,儿子对自己的恨,已经无法挽回了。

澜姬不知道道羽儿这样恨自己,是因为自己背叛了高逸川,还是因为自己为了权位和爱情,牺牲了一双儿女的自由康健。羽儿对自己早就已经隐匿了内心,如今只有这恨,是清楚明白的。

在羽儿将这件婚事公诸于众的时候,澜姬心里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高氏家族已经被玲珑夺去了王位权势,自己所剩下的,不过就是一个任连云,而羽儿把纤雨嫁给任连云,就是要夺去自己唯一剩下的东西。而她自己却没有法子去挽回,没有权势,她也无法从儿子手中夺回自己最在意的人。如今敦煌城中的一切,都在玲珑和上官怀慕夫妻的手里,既然玲珑她们默许了这件事情的发生,她又如何能够从自己的儿女手里,夺回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呢?那时候,她眼前都是任连云在兵败城破之后的寂寥神情,是儿子对自己的敌意。

然后来的事情,却又叫澜姬措手不及。正在自己咬牙收爪地想着如何去报复去夺回的时候,羽儿忽然来自己这里,说了叫她更为惊讶的话。她忽视的,不单单是自己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女儿。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爱人,竟然是女儿长大的时候,所选择的唯一希望,唯一期盼。

澜姬在那一刻,心里的情绪叫她几乎无法思考。她的儿子,在长大的时候所爱上的,竟然是世仇埋伏在他身边的暗箭,澜姬眼看着,羽儿的所有期盼和快乐,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如今又到了自己和纤雨。这么多年,自己都只作为一个不能得到欣赏的女人而活着,却几乎忘了,她也是一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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