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处心积虑(1 / 2)
明乐眉心一跳,骤然回头,果然就撞上宋灏漆黑如墨的幽深瞳孔。
彼时殿中人等已经先后散去,但很快就会有内侍宫女过来收拾残局。
即使宋灏有话要说,也断不该做的这么明显。
所以很显然,他就是故意的。
“做什么?”明乐扬起脸去看他。
宋灏拽着她的手腕往稍稍往旁边的柱子那里挪了两步,但也就只是表达了一下欲盖弥彰的意思。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吗?”宋灏问,开门见山。
他的眸光一向都深不见底,这般专注看她的时候,虽然明知道是做戏,明乐还是觉得那眼眸如同两湾深不见底的幽深潭水,恍惚可以将人整个吸进去一般。
这个男人,果然无论何时都能给人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既然太后娘娘执意如此,还能如何?”明乐幽幽一笑,唇角弯起,垂下眼睑掩饰眼角眉梢那一点仿佛算作失落的情绪。
方才宴会一散,所有的人就争相鱼贯而出,但她却记得分明——
这殿里,此时还有闲人。
而她知道的,凭宋灏的警觉性和观察力,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
不过做戏而已。
“总会有办法的。”宋灏也不反驳,抬手以指尖轻触她的脸颊,语声轻缓,似是悠然一声叹息。
“嗯。我总是信你的。”强压着心里长毛一样不自在的感觉,明乐动作自然的抬手握住他的指尖,将他修长的手指包裹,根根攥于掌心。
她这具身体还不曾完全长成,手掌不大,掌心却温软细腻。
虽然明知道是在演戏,宋灏还是难免心神一晃。
但再一想到她这一刻深情款款的一句“信你”,心里隐隐而起的一丝早定情绪马上又于瞬间完全平复下去。
这个丫头口中的所谓“相信”呵!
怎么听都是讽刺,在这世上,她会信谁?怕是除了易明爵,她对任何人都能铁石心肠的利用,只要有利可图就好。
神色微微一黯,宋灏感激收摄心神,再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身后刘公公那纤细而独特的嗓音道,“殷王殿下,原来您还不曾离宫,刚刚倒是让奴才在宫门外好找一番呢。”
两人立刻敛神。
明乐神色一正,不动声色的松了宋灏的手。
宋灏从容转身,循声望去的时候刘公公已经堆着满脸笑容迎着台阶走了上来。
“殷王殿下。”刘公公垂首快步跨进殿门,态度恭谨,紧跟着又对明乐见礼,谄媚笑道,“见过义阳公主,公主大喜!”
“皇上正式册封的圣旨还没下呢,公公不必多礼。”明乐微笑说道,抬手虚扶了一把。
“刘公公是来找本王的吗?”宋灏道,长身而立,态度冷淡。
“是,奴才是来替陛下传旨,陛下正在御书房等候,请王爷即刻随奴才去一趟。”刘公公道,态度毕恭毕敬,甚至始终低垂着脑袋不去在意宋灏的反应。
“公公可知什么事?”宋灏却不着急,悠然问道。
而且不仅没有回避明乐的意思,反而似是有意为之,要当着她的面问个清楚。
“这——”刘公公心里微微诧异,面上却是不显,只是为难的瞧了眼他神色的明乐,道,“陛下没说,只叫奴才请王爷过去,王爷去了就知道了。”
“哦!”宋灏淡淡的应了声,却是依旧未动,像是故意吊着人的胃口一般。
刘公公在孝宗身边多年,应变能力也非寻常人可比。
宋灏要和他比耐性,他就索性垂眸不语,等在旁侧。
他的迟疑不为别的,分明就是故意在告诉刘公公,他与自己非同寻常的关系。
明乐弯了弯唇角,然后眸子一转,抬头对宋灏道,“大总管找你必定是有要紧事,我就先去拜见太后了。”
这易家小姐倒是个识趣的!
刘公公心里暗暗感叹,紧跟着却听宋灏道,“麻烦刘公公去殿外稍候本王片刻,本王和九小姐还有几句话说。”
孝宗分明已经怀疑了,殷王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刘公公一愣,嘴巴张的老大。
宋灏面无表情,略一挑眉。
“是,王爷!”刘公公马上察觉自己失态,急忙低头应诺,抱着拂尘退到了殿外的台阶底下。
等看着他出去,明乐才是忍俊不禁的笑了一声:“差不多就行了,何必呢!”
“他又不是傻子,与其放他绞尽脑汁去猜——”宋灏淡淡说道,唇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慢慢道,“不如我把事情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省的他日后猜忌试探你的麻烦。”
既然怀疑了,以孝宗的为人,势必会要一个水落石出的。
而姜太后肯定是顺着她自己的思路去隐瞒,最后他要揭开真相,也唯得要从明乐身上着手了。
宋灏这样的做法,算起来也算贴合明乐的心意。
明乐一笑,不置可否,紧跟着又是神色一敛越过他身边去看了眼等在外面的刘公公道,“他找你,会是什么事?”
“无外乎就是又想了法子,阻止我回南疆罢了。”宋灏不甚在意的抬手轻摸了下她的发顶,神色幽远:“我有分寸,没事!”
“嗯!”明乐点头,迎着他的目光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晚一点——”宋灏抿抿唇,略一迟疑又道:“你先去吧,一会儿如果宫门口遇不到,稍晚点,我去侯府找你。”
“嗯!”明乐顺从的再次点头。
宋灏又再深深的看她一眼,然后一撩袍角朝等在殿外的刘福海走去。
刘福海一直本分的低垂着脑袋,耳观鼻鼻观心,眼角的余光去一直胶着于两人身上——
即使是姜太后的义女,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有点耐人寻味的。
他暗暗的想着,转眼宋灏已经到了跟前。
“走吧!”宋灏居高临下淡淡的开口。
“是!王爷!”刘公公急忙收摄心神,转身引着他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宋灏步调从容的跟着,刘公公悄悄打量着他的神色,最终却是什么话也没多说,毕恭毕敬的引着他去了。
明乐站在暝宸殿的大门之内,嘴角噙一丝舒心的笑容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刻意忽略了身后无形中慢慢逼近的脚步声。
“殷王殿下和兄妹之间的感情真是不错。”轻缓柔和的女声带感慨着从身后传来。
明乐微微一敛心神,侧目看去的时候一席翠绿宫装的柳妃已经笑容友善的站在了身边。
而她的视线,亦是随着自己的目光远远落于宋灏离开的背影上。
这么一看,这一次她搭讪的目的马上被渲染的不甚明了起来。
“原来柳妃娘娘还没走呢!”明乐侧目看过去,那一眼目光犹且含笑,但眼底森凉冷漠的视线唰的移到她粉面之上。
没来由的,柳妃突然心尖儿一抖,下意识的扭头看来。
“九小姐!”稍稍安定了情绪,柳妃凤目一闪,露出一个笑容,带着十成十的友善态度道。
“柳妃娘娘,有事吗?”明乐回她一个笑容,语气不咸不淡,亭亭立于她面前,笑容明艳而自然。
按理说,孝宗的圣旨还未正式下达,她这个公主的册封就相当于还未礼成。
但是此刻面对柳妃,她已经泰然以对,连弯一下膝盖的意思也没有。
即使笑容再绚烂,敌意却是无法掩藏的。
不过是才一飞冲天而已——
这个丫头,完全不知道收敛锋芒,是不是太轻狂了些?
柳妃心里跳了跳,勉强压下心头的不适,面容依旧满含微笑道,“本宫还没给九小姐道喜呢,恭喜九小姐得封义阳公主,这样的殊荣,在咱们大邺开过三百年来也算是头一桩呢。”
“柳妃娘娘有心了。”明乐颔首,就再没了言语,只就摆出一张笑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两个人,四目相对。
柳妃脸上的表情于无形之中慢慢带了几分僵硬。
她以前就知道这丫头不是个善茬儿,但也是等到这一刻真正对上的时候才惊觉——
即使不曾掉以轻心,她也还是低估了这丫头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殷王、太后、孝宗,在这些人面前她居然都游刃有余。
有纪红纱的嫉恨在先,再加上自己别有居心的挑拨,明明看似一步完全没有出路的死棋,到了她这里,却山海翻覆,成了垫脚石。
太后义女,义阳公主!
柳妃心里无奈,但她向来都识时务,发现一步走错,必定不遗余力的挽回。
“九小姐。”神一口气稳定了情绪,柳妃上前一步讪讪的主动开口道,“之前宴会上的事,还请您见谅,本宫原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成妃她似乎是有意针对你们武安侯府发难,所以才——”
她小心翼翼的斟酌着用词,想要尽量迂回着把其中意思绕回来。
但是为了能够说服明乐相信,又不敢做的太过明显。
“娘娘不必介怀,我也没往心里去。”明乐唇角带了丝莫名的笑容淡淡看她一眼,主动开口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娘娘你也是一片好意,话又说回来,今天这事儿,到底还是要谢谢娘娘你的。这份恩情,我会记着的。”
她脸上笑容明艳而自然,看上去当真是一副开朗豁达的模样。
柳妃看在眼睛里,心跳却是突突突的不住加快,尤其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事,整张脸上的表情甚至出现了瞬间的僵硬。
“太后还在万寿宫等着,娘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行一步了。”明乐却不管她,顺势抬手一拍她的肩膀,就错过她身边径自往门口走去。
她手落下去的力道不大,却于第三者无法察觉的角度在离手前指下稍稍用力握了一下她的肩胛骨。
这——
是个警告的意思?
虽然不过轻轻一触,柳妃还是被蛰了一般,若不是她自身定力非凡,保不准就要被这意味深长的一下拍软在地上了。
“九小姐!”柳妃略一失神,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急忙提了裙子追上去。
明乐止步,稍稍侧目看她,“娘娘还有别的事吗?”
“没!”柳妃竭力的维持住她惯常平和而镇定的表情,嘴角的笑纹还是带了几分不自然的僵硬道,“九小姐您马上就要拾掇搬进宫里来了,本宫只是想要问问,可有什么需要本宫帮着添置的?”
“怎敢劳烦娘娘?还是不必了。”明乐淡淡一笑,也不回头看她,话到一半却是语气一顿,继续道,“不过日后在宫里,还是少不得娘娘提携照顾的,还望娘娘不计前嫌才好。”
“这个自然。”柳妃急忙应道,眉眼含笑,“回头等皇上册封的圣旨正式颁下来,咱们也算是名正言顺的自己人了。”
拿孝宗来试探自己?
这个女人,果然处处谨慎小心。
明乐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笑容却是不置可否,继而抬脚跨出了殿门。
柳妃没有再追,站在大殿门口目送。
一直到明乐走远了,她的心腹宫女壁珠和碧玉凑过来。
“娘娘,您是陛下的宠妃,她即使是得了公主的封号,终究也是个没有皇室血统的外人,您何必对她来示好?”碧玉盯着明乐离开的方向,一脸的不屑。
虽然自家娘娘八面玲珑,在这宫里最会做人。
但是对于这个根本不是皇室正统的半路公主,哪里用得着这么主动来示好。
最主要的是,这义阳公主也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柳妃的面容沉静,闻言柳眉一蹙扭头瞥了她一眼,突然一改平日里平和柔顺的模样,寒声道,“你懂什么!”
她的为人低调,又懂得藏拙。
只有她身边的人才知道,她用这种神情语气说的话时候已然是动了真怒。
“奴婢——”碧玉一惊,双腿当即就软了。
“哎!”壁珠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起她扶在自己的臂弯里,然后谨慎的对柳妃提醒道,“娘娘,累了半天了,奴婢们先陪您回宫歇会儿吧!”
说话间,目光敏锐的四下里扫视一圈,是个当心隔墙有耳的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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