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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婉小心翼翼地露出半张脸,瞥到公公腰间的牌子,嘴角含笑,“宝公公怎么来了?”

宝公公走近了,微微低身,“皇上跟前离不得人伺候,侯爷怕是没空见您,皇后娘娘在前边,您要有事传达可以皇后娘娘说。”

宝公公是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公公,五十不到的年纪,眉目慈祥,说出的话好像带着一股魔力,皇后在宫里的威望非一朝一日所成,宝公公定不如表面的看着和善,黎婉眉色一动,皇上现在由秦牧隐和张大夫贴身伺候,离了人皇上有个三长两短谁也担待不起,琢磨清楚了,黎婉笑道,“多谢宝公公提醒,待会就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与她亲切,黎婉想了想,都到这儿了不去请安不好,去了皇后寝宫顺便去云锦宫看看锦妃,宫里局势紧张,她想和锦妃娘娘说说皇后的事,提醒她小心些,宝公公转身走了,黎婉下马车看到宫门口宝公公和守门的太监说着什么,黎婉走过去的时候,太监们低头没有阻拦,黎婉走了两步不见宝公公身影了,她微微沉吟,走了一半猛地恍然大悟,转身,宫门口的太监熟若无事地站着,黎婉心一咯噔,转身就跑。

她差点忘了,皇后娘娘得了消息,秦牧隐肯定也会知道,她来送衣服本就是一个幌子,秦牧隐一听就明白她来是有事,回到宫门口,太监奇怪地瞪了她一眼,黎婉踏出宫门往旁边一瞧,不见二九的影子,如果没有什么事二九不会离开,那位公公不对劲,两边是太监,她不敢离开,那位公公是谁的人她都不清楚,如果是长公主和德妃身边的人,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下。

太监见她站着一动不动以为她有事,上前询问,“秦夫人,您可是有事需要帮忙?”

黎婉笑着沉思片刻,抬起头,笑道,“劳烦公公给昭阳殿传个信,天色冷了,我给侯爷送了两件衣衫来……”

从怀里掏出一钱袋子递过去,太监推辞一番后感激地收下。

黎婉钱袋子里装的全是银踝子,紫兰说备在身上以防不时只需,没想到今日正派上用场了,刚才没有怀疑公公的话,紫兰进不得皇宫留在了车里,二九和紫兰怕是没想着她们差点着了道。

秋日的宫门口毫无景色可言,厚重的宫墙,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落叶徒增了几分萧瑟,许久了,甬道上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黎婉心里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她手心全是汗。

几日不见,秦牧隐消瘦了些,黎婉强忍住发酸的鼻头,努力地扬起一个笑,等人走近了,强行将蔓延至口中的咸甜咽下,正欲开口说话,秦牧隐朝一边的宫人说了两句话,大步走了过来。

“皇后娘娘在昭阳殿,我先送你回去。”

皇上没有半分起色,相反,脸色越来越苍白,有几分颓唐之色,皇后明白了什么,张大夫咬紧牙关不松口,不管皇后什么心思,皇上中毒昏迷的事都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黎婉点点头,伸手扯秦牧隐的袖子,注意到两侧的宫人望着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耳根子羞红一片。

不一会儿,二九驾着马车来了,紫兰掀起帘子,下马车恭顺地给黎婉行礼,秦牧隐淡淡地一瞥,“你们怎么走了?”

二九神情一僵,明白过来,老实道,“刚才有宫人来说马车停的位置不对,吩咐奴才将马车赶去一座院子里……”

秦牧隐点头,紫兰将小凳子摆好,伸手搀扶黎婉。

马车里还残留着熏香的味道,深吸两口气,黎婉心情放松下来,这才细细打量秦牧隐,脸清瘦了,无关轮廓愈发清晰,周身淡漠的气质越发浓了,黎婉迟疑地伸出手,牵起秦牧隐的手,“是不是很累?”

秦牧隐反握住她的手,声音难得柔和下来,“不累,我主要守着,皇上的身子由张大夫和太医们顾着,是不是侯府出了事?”这几日承王将靖康王府里里外外查了遍也没发现靖康王有什么可疑之处,安王也老实得很,要不是皇上真的中毒了,一切和平时无异。

秦牧隐声音带着暖心的关切,黎婉心中一暖,挑开帘子,马车刚驶入大街,来来往往的行人或快速或散漫,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黎婉如实想,因此故作而言他道,“侯爷,待会回府了妾身给您量一下尺寸,衣衫怕是大了。”

秦牧隐沉吟片刻,伸手捏起一小角帘子,人多,她心中有顾忌,“用不着,过几天皇上醒了,回府养两日就好。”

两人闲话家常,回到画闲院,黎婉吩咐紫兰将房门关上,将今日在宫门口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秦牧隐眸色越来越深沉,“宝公公今日一直在昭阳殿,皇后娘娘到哪儿他不会离开半步,你见到的那位公公可还有其他特征?”

黎婉摇头,她没有见过宝公公正面,去皇后寝宫的时候宝公公在一侧,黎婉不曾注意过,今日那人腰间挂着皇后宫殿的标志,又有一个宝字,黎婉心一沉,“这么说,我遇着的人不是宝公公?”

当时她以为是宝公公,出声叫了一声他也没反驳,要不是走到半路回过神来,今日真的是凶多吉少。

“以后再有什么事,你让全喜来,是我疏忽了,明日就把全喜叫回来,之后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你都告诉他。”秦牧隐在桌前坐下,绣架边的柜子上放了一只篮子,露出里边衣衫的颜色了,秦牧隐眼角有了笑意,提醒黎婉,“夜里早点休息,天黑得早了,晚上做针线对眼睛不好。”

黎婉高兴地应了声,她每日都会做一两个时辰,算着日子来,一入冬,秦牧隐就有衣衫穿了。

“侯爷,给皇上下毒的人找着了吗?”

黎婉不是巴巴挑着这种日子入宫就是为了关心皇上的身子骨,定是发现了什么,秦牧隐凝眉,“承王将靖康王支走了,可是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安王也好生生的。”

果真,黎婉在秦牧隐身侧落座,眼神热切,“侯爷,妾身觉着长公主可疑得很……”黎婉将那日在靖康王府和长公主发生的事细细说了,“大堂嫂来了一次也说起那日长公主反常得很,侯爷,您说过,皇上就挑着长公主出宫之日对付她,靖康王纳妃第二日就会入宫给德妃娘娘请安,长公主真好奇乔菲菲和夏青青的模样第二日也能见着,为何要独独去靖康王府”

良久,秦牧隐没有说话,仁和帝对长公主的痛恨他看在眼里,平时仁和帝也没少念叨那些事,太后看得长远,怕是早将皇上的心思猜着与长公主说了,况且,太后身边还留了人给长公主,长公主即使要胡来,身边的宫人也会劝着,想明白了,秦牧隐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不少,这几日压在心中的沉重顿时消散,黎婉却看到他眼底划过一抹肃杀,“侯爷,今日的事,那位公公找得出来吗?”

那位公公存着什么心思,抓出来一问就明白了。

“你好生待在府里,不管谁找你都别出门,全喜怕要明日才能回来。”有人敢在宫里对黎婉下手,必是做了完全的准备,那位公公估计是活不了了,他不动手自然会有人不会让他活。

黎婉一向听他的话,乖巧温柔,秦牧隐拉着她的手,手指动了动,叮嘱道,“我不再府里你多多顾着些,不能做主的事搁在一边或是由着你的心意来,老夫人那里要是瞒不下去了就实话实说吧。”

老夫人好些日子不见她肯定会怀疑,问了就与她说声。

黎婉正要点头,身子被往前一带,落入他怀里,黎婉坐在他腿上,手描摹着他粗长的眉毛,“妾身都记住了,侯爷好生照顾着自己就好。”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再有几日您就回来了。”

她身子骨好了,张大夫说不影响怀孕了,他出来,她想时机就到了,想到之后的种种,黎婉面色羞红,秦牧隐玩着她的手指,她说话的语气拧巴而细柔,不知为何想到她动情后脸色潮红的模样,心下一动,“是啊,还有好几日……”

同样的事不同的感受,黎婉看了眼沙漏,“侯爷要不吃了晚饭再进宫?”时辰不早了,黎婉转而起身吩咐紫兰传膳,刚叫了一声紫,秦牧隐已经按住她的后脑勺欺身上前。

黎婉余下的话被吞入腹中,手无力地搭在他肩头……

黎婉呼吸急促,心好像被人重重提了起来,分开时,黎婉全身乏力地靠在秦牧隐肩头。

“府里有事的话记得告诉全喜,过些日子就好了。”皇上醒来怕还有一场暴风雨,这几日也不好过,长公主给皇上下毒悄无声息,有没有靖康王的份儿还说不清,如果靖康王参与了其中,秦牧隐微微挑眉,那倒是省事了。

黎婉顺便将秦淮的死说了,提到了给承王妃的一封信。

秦牧隐身子一僵,眼底的光晦暗如深,“有的人死了比活着好,活着遭人白眼,诟病,死后什么都不知道了,二叔的情形我们都明白,那封信你先留着,过了这段时间再与承王妃说吧。”

承王妃带着小王爷,平时不怎么出门,加之这段时间敏感,尽量少走动为好,“待会我让全付去一趟承王府和承王妃说一声。”

毕竟是父女,秦淮死了,承王妃要守孝三年,秦淮名声坏了和承王妃说得上撕破了脸皮,承王妃不认他旁人也不会说什么,可不管怎么说,守孝好些。

交代好了,秦牧隐转向黎婉,她朱唇微微肿着,晶莹透亮,娇艳欲滴,秦牧隐强忍住再尝芳泽的冲动,别开脸,将黎婉放在地上,“我先入宫了,你多等几日……”

黎婉娇羞的面色酡红一片,总觉得最后一句不怀好意。

“走了。”秦牧隐起身,手里拿着黎婉收拾好的包袱,走到门口,转身回望了黎婉一眼,她站在屋里,欲语还休地望着他,秦牧隐唇角一勾,不再迟疑地走了出去。

和秦牧隐说了,黎婉才算安了心,长公主害皇上的事情一暴露,皇上再也容不下长公主了,本就水火不容,现在的局面,等皇上醒了才知道。

见着全喜第一面,黎婉心情复杂,全喜是府里的二管家,重生回来一直没见着他影子,上辈子,侯府的下人全部死了,其中,没有全喜。

全喜恭顺地打了个照面转身就走了,黎婉心底的波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上一世,她与秦牧隐成亲当日,秦牧隐死在了房里,她迷迷糊糊走出房外也被人杀害,她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可是,模模糊糊的身形,与全喜太过相似了,眼底涌出了泪花,心一阵发麻,全喜,上辈子,这辈子她都不了解的人……

此时的郊外,靖康王听了小厮的回禀,嘴角扬起一抹笑,皇上的病果真有蹊跷,承王拖人将他引出京城估计就是为了寻找解药,可惜了,他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

“回一趟京城,将石大人和叶大人叫过来。”石真本事埋在御史台的棋子,不知为何被人发现了,石真是叶苏走得近,叶苏自然也暴露了,既然如此,也不用藏着捂着了,张大夫是北延侯府的人,瞒下这件事必然事出有因,皇上如果中毒,首先有嫌疑的就是舒岩,张大夫一句话就将舒岩的嫌疑摘清了大半,舒岩,是北延侯府的人,想清楚了其中关键,靖康王神色阴狠,承王竟然拉拢了舒岩。

石真收到消息不想去,这些日子承王怀疑他了,木子言越来越得势,现在三个王爷中,安王估计不可能了,剩下的就是承王和靖康王,他不想过早的暴露出来,以后没了退路,可是,他能不去吗?

出城时遇到叶家的马车,石真吩咐,“追上前边那辆马车…….”

与叶家马车并驾齐驱了,石真掀起帘子,沉声道,“叶大人可也是出城办事?”

对面的车帘迅速撩起,叶苏露出个脑袋,欣喜道,“石大人?”

他们皆投靠了靖康王府,两人名面上不怎么打交道,公务上却十分默契,基本上石真弹劾谁,叶苏就会紧随其后,旁人不清楚其中状况罢了,叶苏与石真只在靖康王面前交谈甚欢,除此外再无交流,承王怀疑石真了,对叶苏还没有起疑。

“既是遇上了,不若叶大人来我这边。”

两人都对视一眼,叶苏点了点头,“停下,你们跟在后边,我与石大人一同!”

石真的马车上充斥着浓浓的脂粉香,叶苏想起从旁处听来关于石夫人的谣言,意味不明的笑了,“石大人真是好福气……”

石真反应过来,面露尴尬,说起了正事,“皇上好几日不早朝了,说是哀思太后,我瞧着承王府近几日动静大,怕不如说的那般。”

叶苏也明白,近几日不早朝,朝堂上隐隐有人怀疑,叶茹雯进宫打探过,锦妃说的和皇后传出来的消息没有出入,可正是这样才觉得奇怪,以往叶茹雯进宫,锦妃也会说些宫里的事,叶茹雯喜欢刨根究底,不方便的事锦妃会隐晦地接过,叶茹雯不会瞒他,宫里边的事却是透着诡异。

故而,叶苏赞成石真的话,感慨道,“具体情况只有今日问过靖康王才清楚了。”

吴家是承王外家,在京中不支持任何一位王爷,叶家也没表态,叶苏支持靖康王也是想自己谋一份前程,叶家在京中根基深厚,可是叶家女子没有入宫为妃的,相较而言,少了一份皇家的恩宠,叶茹雯嫁进吴家,平日和锦妃走得还算近,锦妃对吴家不支持承王的事并不介意,故而,他明里暗里向叶茹雯打听了不少宫里的情况,锦妃在后宫几十年,看得人心多了,对身边的亲人防备心却不强。

到了靖康王府的庄子,石真先一步下去,叶苏随后,靖康王一身黑色锦袍站在门口,身姿倨傲,石真急忙上前躬身施礼,叶苏跟着石真,却是慢了一拍。

“两位大人不必如此多礼,今日请两位大人来也是本王知道了一些事,两位大人里边请。”靖康王指了指书房,石真躬着身子,让靖康王先。

靖康王将宫里的情形说了,石真和叶苏俱是一怔,皇上中毒昏迷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瞒得下去,现在没有册封太子,这件事一旦说出来,朝局震荡不说,文武百官群龙无首,会乱成什么样子可想而知。

石真先回过神,闻言,皱了皱眉,“不知王爷现在有何打算?”

靖康王将他们请来庄子,必是有极为重要的事要说。

“本王想请二位大人将这件事宣扬出去,皇上病重,下毒之人居心叵测,而舒岩与秦牧隐连同太医院欺骗大家,罪行当诛,说不定他们还和皇上中毒的事情有关。”仁和帝中毒不是靖康王下的手,虽然他对那个位子势在必得,可是不会冒这么大的险,他怀疑是安王,承王到处查找定是为了找出仁和帝中毒的真相,下毒之人该不是他,当然也有可能他是心虚故作姿态引开众人的怀疑,毕竟,这种事,即便是皇子,也会因此丢了性命。

叶苏觉得这个法子可行,闹大了吵着见皇上的人多,真相揭开,舒岩和北延侯府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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