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在黑社会的日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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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在黑社会的日子

初次碰到所谓的江湖事务,孙武被弄得一头雾水,所见到的一切,正重新考验着他的价值观。26nbsp;

生长于梁山泊,孙武对于打家劫舍、拦路掠夺一事,并不是那么无法接受,毕竟这个世界有黑有白,既然有官差与侠士,当然也会存在强盗与小贼,只要能遵守起码的规范与道义,不要成为无道之盗,那么这也是一种永续存在的必要之恶。正是基于这个理由,孙武才会参与黑帮头子的寿宴。

但有些最基本的道义,是身在绿林也不能犯的。'淫'辱'妇'女,素来是为人不齿的禁忌,除此之外,再凶再恶的强盗也不该抢人最后一口救命饭,作了这些事就是跨过了那条底限,是该人人得而诛之的。

如今南方数省洪汛泛滥,百万灾民流离失所,那笔赈灾款项是他们的救命钱,不是救急,真的是救命,假如不是孙武另有任务在身,他都很想主动站出来,尝试去做点什么,而眼前的这些盗贼们,在这里开着豪华寿宴,大吃二喝,还想着抢走人家最后一口饭,这种作为真是一点道义都没有,孙武越是看着他们的言行,就越有一种怒气在胸中萌生。

然而,就连孙武自己都觉得可悲,因为尽管心里很不高兴,但他却没有马上拂袖离去,而是很认份地端碗、收盘子,完美地扮演服务生的角'色',与其说是在意那份打工钱,倒不如说是长期以来建立的习惯,既然接了工作,就要把工作完成,至于不想与这些人为伍,那也是完成工作以后的事了。

「……饲主的教养太好了,没有办法。」

「嘿,我不是狗,姊姊也没有饲养我,不许这样子说。」

听见小殇这么说,孙武认真地提出抗辩,如果只是拿自己来开玩笑也就算了,但是一提到姊姊,孙武绝对优先守护姊姊的名誉。小殇并没有与他争辩,饱食之后的女孩,好像很无聊似的趴在桌上,不晓得在想些什么东西,而事情很快就朝着失控的方向进行。

为了要进行刺杀秘谋,就要选派人选,但这种地方'性'的小帮小派,就算倾全帮高手之力,面对敌人强大实力也只有全灭的份,所以应变策略就成了选出敢死队,不惜一切冲杀过去,就算是'自杀'死在敌人眼前都行,藉此打击动摇敌人的士气。

都点明说是敢死队了,这当然就是一份必死无疑的任务。所有帮众排队上台抽签,没抽中的人当然是如释重负,装作遗憾的样子下台,样子虽然很假,但抽中者却连假装的余裕都没有,多数当场嚎啕大哭起来,有些甚至当场晕了过去。

而在一片喧闹的环境中,端着一叠餐盘的十四岁少年和服务生领班进行对话,并且为着领班的要求而惊讶。

「啊?什么?要我上台去抽签?」

「没错,为了给那班正道一点下马威,老爷子决定所有帮众抽生死签,组成敢死队,去刺杀正气哥,让那班正道不敢小觑咱们。」

「但……我只是个服务生,而且我还没满十五岁……」

「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是照规矩办事,一切都已经制度化,不会因为你的职位低、年纪小,就得不到应有的福利和抚恤,你就大胆放心地去吧。」

「不,问题好像不是那个,其实我……」

孙武很想告诉那个领班模样的黑帮干部,自己并非他们的帮众,只是被用几文钱聘来的临时工,但是场面混'乱',自己说出去的话根本没有人理,说什么都没有用,当自己注意到这一点时,才发现大多数的临时工都早已经偷偷溜走,本来人声鼎沸的场面顿时冷清不少,更糟糕的一点是,孙武发现小殇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混杂在人群里面,依序排队上台了。

(小、小殇她在干什么?她排队作什么?她该不是真的想去抽那只签吧?啊啊啊啊~~~这又不是尾牙抽大奖,她去抽这种东西作什么?)眼前突然出现的大危机,令少年头大如斗,头疼得抱着脑袋直摇晃。

(啊啊啊~~~为什么小殇总是喜欢作些惹麻烦的事呢?我们自己的事都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她去惹别的麻烦作什么?对了,她只是去抽签,那只签筒里头有这么多签,她不一定会抽中吧?不,应该说是一定抽不中的,几百分之几的机率耶,哈哈哈,我真是太杞人忧天了。)偌大一只签筒里头,起码还有几百支竹签,密密麻麻地挤'插'在一起,光是看那个密度与数量,孙武就很自然地乐观起来,觉得就算刻意想要抽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整颗心为之一松,甚至想要手舞足蹈起来,却恰好看到正要举步登台的小殇,转头朝这边方向诡异地一笑。

就是这么一笑,让本来还欢天喜地的开朗少年如遭五雷轰顶,双膝一软,全身无力地跪倒下去。

(……笑得那么有把握,她一定有什么抽签必中的方法,惨了,这次真的要被小殇给扯下去了。)少年都已经怀着这么悲痛的觉悟,如果不回应他的期待,别说是被抽的竹签,就连签筒也会觉得过意不去,结果,预期之中的声音,就大大地回响于少年的耳边。

「哦,真是不可思议,本帮居然有这么年少的女帮众,而且还抽中了生死签,有幸参与本次的光荣任务,恭喜妳。」

台下响起的鼓掌声欢动如雷,孙武以前听过不少次鼓掌,却很难得有一次像这样,每个鼓掌的人都是打从心底高兴起来,光是听那掌声,就能够明白他们此刻是何等兴奋。

主持的司仪好像还说了什么,但孙武完全没有听进去,虽然只有那么短短一瞬间,可是他确实被愤怒给冲昏理智,像一头狂飙猛虎似的,把身边与眼前的人群全部撞开,以惊人声势大步飙冲上台去,无视司仪的错愕眼神,一把抓住小殇的手,想要把她带下台来,再质问她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

只是,就在孙武伸手抓向小殇的那短暂一刻,小殇的左手突然动如闪电,好像塞了什么东西过来,推到孙武的掌心,发怒中的孙武挥手一推,木筒应声爆裂,无数竹片木屑往周围散去,落了一地,而孙武手中则握着一只仅剩的竹签,在长长的尾端被漆上红'色'印记。

「这、这个是……」

怒气被惊愕的感觉所取代后,回复温驯本'性'的少年,在台下数百人的目光凝视中,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但从司仪的诧异眼神,他心里隐约有一个很不妙的想法,而身为他青梅竹马的女孩,很荣幸地担任揭晓谜底的工作。

「爱哭鬼,恭喜你了。」

「……我……我果然抽中了吗……」

「不只是抽中,恭喜你,人的一生中未必有一次机会抽中签王,而你现在得到它了。」

「……所谓的签王是……」

悲从中来,这句话真是说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听到旁边回复理智的司仪向全场帮众大声宣布。

「敢死队的名额已满,台下的各位弟兄,恭喜你们大中幸运奖,而我身旁的这名小兄弟,恭喜你幸运中大奖,并且还是本次抽签的第一特奖。你将以领队的身分率领敢死队,宣扬本帮的声威,你的安家费将是别人双倍,名字也会永远列在本帮的英烈榜上,恭喜你年纪小小,就有作大事的机会……」

司仪后头好像还说了很多东西,但孙武一句都听不进去,因为台下在这时又疯狂响起掌声,而孙武绝对听得出来,这掌声比起之前小殇中签时,还要欢欣鼓舞十倍,特别是许多人含着眼泪站起来,一面笑着一面对少年鼓掌致意,孙武真的不知道自己除了笑,还能作什么……

回忆起整个事发经过,孙武一直觉得很可笑,因为就算要选择敢死队好了,把重任交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队伍中还有一个看似纤弱的女孩,不管怎么瞧,这都是一个败事有余的组合,为什么那些黑帮大老全无异议,就放任这件事通过了呢?

不久之后,从身边人们的言谈中,孙武终于明白过来,这就是黑帮中居上位者的心态。敢死队的行动成功与否,大老们根本就不在乎,因为这些低阶帮众的'性'命与重要'性'等若草芥,不过是随意使用的小道具,这一批失败,再抽签选另外一批就好了,派出去的是什么人完全不重要,反正这只不过是蚂蚁雄兵中的小小一批罢了。

孙武有很深的感慨,特别是那几名穿戴华贵的黑帮大老,对英勇敢死队员夸奖致意时,眼光虽然扫过自己的脸,但自己却肯定他们不会记得任何东西。那种视而不见的轻率眼神,说明了低阶帮众在他们眼中的价值,这点尤其让孙武感触良多。

(这些家伙,把人命当成是什么了?大武王朝的那些官,还有大武王朝的皇帝,他们也像这些黑帮大老一样吗?每个人都不把人命当命看,难怪外头的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但轻贱人命是一回事,福利与制度却是另外一回事,那些黑帮大老对于敢死队的安家费与抚恤金,给的相当慷慨,甚至让孙武觉得讶异,好奇为何他们没有克扣下来,中饱私囊。

那个理由不久之后孙武就知道了,负责发放安家费的黑帮干部以为他对金钱数目不满,向他解释说何等任务发放多少金钱,都是已经制度化,而且明文规定在帮规册上的,不论执行任务的弟兄是什么人,都是照章办事,绝无例外,即使是重要人物的亲属也不可以破坏规矩。

「……这种时局、这种情势,为什么有那么多弟兄肯替帮里卖命?还不就是因为相信帮里的制度与规章,觉得他们即使殉职身亡,他们应得的东西还是会受到保障,所以才肯含笑赴死。这就是法与信的重要,就算是帮里的大老也绝对照章办事,不会砸掉自己招牌的。」

孙武听得似懂非懂,觉得大武王朝的官兵办事一塌糊涂,这些为非作歹的地方黑帮却这么讲究严谨制度,整个组织干练而有效率。如此时局,也就难怪如今天下大'乱',不能成为公务员的百姓只好投身黑帮,靠着出卖生命与未来,换得今日温饱了。

想着这些东西,孙武不知不觉地接过了布袋,直到布袋里头那些沉甸甸的黄金噹噹作响,他才想起来自己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所以,你本来是要去向他们解释和辞职,但是和人说了一通话以后,就'迷''迷'糊糊地把钱领回来,连工作也顺便接下了?」

「我没有答应接下工作啦,只是在想一些比较深刻的问题,想着想着就忘了解释,他们把钱丢给我,我忘记交还给他们而已。」

「小武真是伟大,自己都快火烧屁股了,还能替天下百姓着想,这么了不起的情'操',以后一定有很多女孩子会疯狂爱上你,整个社会都会感谢你。」

「……为什么被妳这样夸奖,我却一点都不高兴呢?妳不是真的在夸奖我吧?」

小殇没有直接回答,双手摆上又摆下,好像在跳着某种奇异的舞蹈,孙武询问这是什么动作,她才淡淡地回答。

「这是模拟梁山泊坠落时候的样子,咻~咻~咻~咻地摔到地上,所有人都变成了肉饼,临死前悲伤地问着,为什么有人跑到外面就拼命玩,不把佛血舍利给找回来,害得大家变成肉饼。」

彷佛是朗诵诗文一样的夸张语气,小殇说完话后,还伸指在面'色'苍白的孙武额上轻轻一戳,抛出一句他最恐惧听到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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