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不打算嫁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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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明月小筑的时候,楚云裳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问出了一个问题。

“三哥,为什么你从来都很讨厌楚于岚?居然连顿饭都不肯和她一起吃。”

楚天澈此时正打量着前方一直都被誉为是闹鬼之地,从而几十年来都是在落着锁,并不曾有人进去入住过的明月小筑,闻言随口答道:“因为她本身就很讨厌啊,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很想和讨厌的人一起吃饭?你肯定不会同意,那我自然也不会同意。”

楚云裳再道:“可是为什么你会觉得她本身就很讨厌?”

“因为她真的就是个很讨人厌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因为她太讨人厌。”

“……”

楚云裳抚额。

这话跟刚才那句明明没什么两样。

不过记忆之中,真的是一直以来,他和楚于岚之间的关系,还不如陌生人。

楚于岚比他小了将近十岁的样子,具体是小了多少,她不太能记得住楚于岚的生辰月份,倒也并不是很清楚。

反倒是她,比楚于岚要提前出生的,当时是府里的第一个女孩儿,是为嫡长女。因为才出生,加之娘亲那时候在府里的地位还是挺正常的,她虽然不是个儿子,但毕竟上头已经有了六个兄长,这就让她很是受宠。

听孙嬷嬷说,大约在三岁以前,她一直都是府里的小公主,府里的人都很疼她,什么好的都先拿给她来用,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要星星就绝对不给摘月亮,是真真正正的受宠,所有人都不会说她半句重话,哪怕小孩子经常会无缘无故的撒泼发脾气,可楚玺他们却还是很疼她。

不过三岁后,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她的地位一落千丈,从一个名副其实的嫡女,落魄到连奴仆都不如呢?

她不记得。

身为奶娘的孙嬷嬷也不记得。

不,不是不记得,应该说,孙嬷嬷并不知道那件往事。

而孙嬷嬷都不知道的,那时候楚云裳还没开始记事,自然也是不知道了。

楚云裳只知道,从那之后,她的所有宠爱、所有光环,就全被楚于岚给夺去了。

楚于岚开始代替着她,享受着所有的宠爱所有的光环,尽管是她的妹妹,当时还不过是个庶女,可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嚣张跋扈,懂得仗势欺人,仗着自己比她切切实实的要高人一等的地位来明里暗里的欺负她。

等娘亲和楚玺和离,离开了侯府之后,没了娘亲的庇护,长大了的楚于岚更是变本加厉,三番两次的欺她害她,如果不是她机灵,怕早就死在楚于岚的手里了。

似乎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楚天澈才开始有意无意的帮她?

不管楚天澈那时候是出于什么原因、什么目的帮她,可他真的对她很好。

明明她和他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已,楚于岚才是他的亲妹妹,可从小到大,他却从来都不对楚于岚如何,倒是对她,好得恨不得能将他的所有宠爱都加诸在她身上一样。

她被楚于岚欺负,他虽然不会去找楚于岚算账,却会安慰她,劝解她,然后带她出府玩,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哄她开心;她被楚于岚他们推进水里,染了风寒,即便楚于岚和她同一时刻也生了病,可他从来都不会去看楚于岚一眼,反而衣不解带的在她病床前照顾着她,等她退烧了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诸如种种,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真的是发生了太多太多,她都要记不清楚天澈到底是有多疼她了。

记不清他对她到底有多好,只能记清他是偌大的侯府里,除了娘亲之外,唯一一个疼她的人。

完全把她当亲妹一样的疼,让所有人都觉得吃惊的同时,却又不得不如此接受这个事实。

尤其是,去年她被曝未婚先孕,被楚玺和赵氏赶出了懿都的时候,她走投无路,是远在敏城的楚天澈传信给她,要她去敏城投靠他。

她还记得楚天澈那封信里的话,说得很是不大乐意的意味。

大意就是她身为一个孕妇,居然还被人这样欺辱,他这个当兄长的就勉强接济她一把,免得传了出去还有损他楚三爷的名声。

她依言去了,并安全生下了楚喻,直至如今,平安回京,以一种谁都难以想象的姿态,强势的重新在侯府里确定下了自己的地位,迫得楚玺多次退让,不能同她作对。

想想看。

若是没有楚天澈,若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出手帮助过她。

就算有着慕与归的多次照拂,那她又岂能有今日?

见楚天澈对眼前的明月小筑啧啧称奇,然后搂着楚喻,就和文姬一同进去,楚云裳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挺拔如竹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在侯府里这十几年来,倒也没算白过。

至少,她有着这么一个疼爱自己的兄长,不是吗?

已经进了院子里的楚天澈恰在这时回过头来:“楚云裳,我说你在外面发什么呆呢?我都闻到饭香了,赶紧进来了,你当主人的不赶紧着,你想饿死我。”

“知道了。”

楚云裳抿嘴笑了笑。

虽然她的三哥总是会将话说得不是那么好听,可刀子嘴豆腐心,他真心的疼她,她也不会成为一头白眼狼。

人,首先要懂得知恩图报,学会感恩,才是最正确的为人处世的原则。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孟子亦曰,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倘若别人掏心掏肺的对你好,你不同样对人好就罢,反而还倒打一耙,那得知你品性好坏之后,恐怕谁都不会再愿意同样对你好。

对于这个道理,楚云裳理解得很是透彻。

小时候,她被其余五个兄长,以及楚于岚那三个妹妹们欺负,她也曾试图和他们打好关系,让他们不要再针对她,可一点用都没有。

她花费了两三个时辰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糕点,五个兄长他们不仅不会吃上一口,反而还会将糕点全扔到地上踩碎,逼迫着她将那些碎渣从地上捡起来,装回她带来的食盒里,让她来时糕点是什么样子的,她走时糕点就也要是什么样子的带回去。

她见三个妹妹读三百千的时候很是吃力,她就等先生走后,想要给她们补课让她们快点完成今日的作业,免得回头要被先生惩罚,她们不接受,将她誊抄了大半夜的三百千撕了个干净,还往她脸上画乌龟,让她把她们的作业给写完,并且威胁她,如果她敢跟父亲告状,她们就要她再也听不了帝师和太傅专门为她讲的课。

以上。

楚云裳扪心自问,她曾经真的是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缓解和兄长妹妹们之间的关系,可他们从不接受她的好意,反而借此来欺负她,羞辱她,将她当成一个玩具来玩耍,将她对他们最后一点的期望,给消磨得一干二净。

所以,从今往后,他们以前是如何对待她的,就也别怪她从现在开始,她也是要如何对待他们。

风水轮流转,难道说的不是这个理吗?

楚云裳走进自己的院子。

蓝月蓝香她们已经将午饭做得差不多了,因早就知道楚天澈肯定是要在她们这里用饭的,所以丫鬟们几乎是将院子里的老底都给掀了,费尽心思做了一顿丰盛且花样繁多的饭菜。

就连楚云裳之前说的百年陈酿,也是蓝月跑出府去现买的。

不过楚云裳手头的银子,还是先前回京时候楚天澈拿给她的,再加上赵氏拨给她的财物,偶尔吃上这么一顿,虽谈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她的银子还是勉强够用的。

倒是要劝楚天澈早点接受楚玺的提议——

就算到头来他并不打算接受,那她也能早点做好离开侯府的准备。

她之所以还回到侯府里来,承受着各种各样的打压,为的就是楚天澈。

若楚天澈真的下定决心和侯府断绝关系,那她也将再无任何后顾之忧的离开这个肮脏之地。

饭厅里,卖相极佳的饭菜纷纷被端上来,酒坛子一开,香气四溢。

楚天澈抱着楚喻坐着,见小外甥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小酒盅里的酒液,楚三爷笑了笑,抬手刮了刮小外甥的鼻梁。

“怎么,小子,才多大一点啊,居然就想喝酒了?”

楚喻皱了皱小鼻子。

干什么干什么!

嫌他小吗,他可是能保护娘亲的男子汉,男子汉喝点酒又怎么了?

楚小男子汉表示对自家舅舅的调侃很不感冒。

见小外甥一脸反驳自己的表情,楚天澈不禁又刮了刮他的鼻梁:“就你这小不点儿一样的体格,别说让你尝一口了,就算是一滴,也能让你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

楚云裳这时候也是听到了楚天澈的话,不由笑看了楚喻一眼:“你以为百年陈酿真那么好喝?保准又辣又苦得让你从今往后滴酒不沾。”

楚喻听着,小眉头忍不住纠结起来了。

酒真的那么厉害啊,不仅味道又辣又苦,还会让他一睡就睡上个一天一夜?

可他以前也见过娘亲喝酒啊,娘亲都没嫌酒难喝,也没睡上那么久。

不过见连文姬舅母也是不甚赞同的看着自己,楚喻缩了缩脑袋。

好嘛,都不同意他喝酒,那他不喝了,总成吧?

见楚喻不再好奇的盯着小酒盅,楚天澈也没再说什么。两个女儿没在身边,楚天澈只能先宠着怀里的小外甥了,权当这小子是自己女扮男装的闺女了。

要是这么个想法被楚喻知道了,楚喻铁定从今往后和楚天澈老死不相往来。

堂堂楚小男子汉,居然被人当做闺女一样宠!

简直士可杀不可辱,他是男子汉不是大姑娘!

不过很可惜的是,楚喻并不知道楚天澈的心思,他也就无从表达一下自己身为小男子汉的雄心壮志。

午饭这便开始了。

在座的只楚喻一个是小孩儿,还没长牙,自然不能吃什么东西。幸而蓝月炖了鱼汤,他倒是可以喝一点,鱼汤里的水豆腐也是入口即化,他也能吃一点。

都是自家人,楚云裳也没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要求,边吃饭边和文姬聊着,声音不大,说的都是些女人家的体己话,以及照顾孩子的种种心得,楚天澈也懒得听,一边自斟自饮,吃着可口的饭菜,一边还不忘喂汤给怀中的小外甥。

不过他喂汤的功夫显然不太到家,居然把楚喻给喂呛了。

小孩儿立时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直接咳得脸都涨得通红了,楚云裳忙接过来自己抱着,给楚喻抚着背,让他缓过来,然后瞪了楚天澈一眼:“三哥,你会不会给小孩喂饭啊,他坐在你怀里都能呛到,要是躺着让你喂,岂不是还能被你喂吐了。”

楚天澈咳了一咳:“大中午吃着饭呢,别说什么吐不吐的,这多不好。”

楚云裳当即再瞪了一眼:“敢情以前佳宁和佳欢都是嫂子带的,你没带过?楚天澈,我告诉你,喻儿没拉你身上,算是给你面子了。”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充满了鄙夷之意的道,“小孩子肠胃容易出毛病,呕吐腹泻是常有的事儿,你以为我家喻儿好生养,其他小孩就也好生养了?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

楚天澈难得说不上话来。

文姬则在一旁笑着,让绿萼去拿来浸湿的帕子,等下好给楚喻擦嘴。

一顿午饭就这样闹闹嚷嚷的用完了。

考虑到楚天澈和文姬刚千里跋涉而来,昼夜不分的赶路,肯定累了,楚云裳就让他们趁着午睡好好歇一歇,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因为是夫妻俩,自然是同住一个屋子。楚云裳给文姬拿来了一套宽松的家居服,她姑嫂两个的体形差不多,就先随便穿穿了,等会儿和绿萼再一起出去买新的给文姬,还要再给楚天澈购置几件,因他们夫妻俩回京来,浑身上下除了银票,居然就什么都没带。

楚云裳得知这一点后,忍不住感慨了许久。

三哥和嫂子,真的是好人。

楚云裳将屋子亲自收拾好后,就准备出去了。

楚天澈却是叫住她:“你等会儿。”

楚云裳回头看他。

就见他取出来一个小织锦袋,袋子鼓囊囊的不知里面是装了什么。他将这个小织锦袋递给她:“这是给你的。”

楚云裳看了看,接过打开一瞧,愣了一下,然后登时就塞了回去:“我不要。”

楚天澈再递给她:“干吗不要?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之前扣你的东西,连一个铜板都不想给你,你倒真以为你傲骨不屈,没钱就能活下去。”

这个“她”说的自然是赵氏了。

那小织锦袋里,装的是厚厚一摞银票,比楚云裳回京之前文姬给她的还要多上好几倍。

且如果没看错的话,每张银票的份额都是百两,别看这个小织锦袋不大,但里面装的估摸着都有上万两了。

万两银票,这可是个大数目,就算是侯府有谁想要用到这么一大笔银子,还得经过楚玺和赵氏的亲口同意呢,更别提此刻这是楚天澈随手塞给她的。

见楚云裳还有要将小织锦袋给塞回来的趋势,楚天澈道:“急什么急,这又不是无偿给你的。等回头你有钱了,你还得还我。”

楚云裳正要把袋子塞回去的动作一顿:“这算是你借我的?”

“可不是。亲兄弟都要明算帐,里面还有借条的。”

楚云裳将信将疑的重新打开袋子,翻了翻一瞧,果然有一个不同于银票的小纸卷。

她把纸卷拿出来,抻开一看,果然是张借条,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宏元二十五年春,二月廿七,楚天澈借给楚云裳两万两银票,十年内还清,否则将开始逐年增加利息。

十年。

这足够楚云裳赚够所有的钱还给他了。

看着这张借条,楚云裳突然觉得心头里有些沉甸甸的。

她也没多说什么,将小纸条重新卷好放进小织锦袋里,道:“你跟嫂子休息吧,有事就跟蓝月蓝香说。我这里也没什么多余的丫鬟,先将就着点吧。”

“嗯,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跟你嫂子睡觉了。”

楚云裳这就走了。

见她走了,门也被关上,楚天澈往后一仰,就倒在了床榻上。他抬眼看着上头崭新的帷帐,突然笑了笑,叹了口气。

“唉,想让她平白无故的接受好意,还真是难。”

文姬换好衣服,过来坐下,十分善解人意的给他按摩太阳穴,他享受的闭上眼睛,就听她道:“小姑子性子傲,要是没那个借条,她怎么着也不会接受的。”

“嗯,她就是小时候被他们欺负怕了,不敢让别人对她好,生怕别人是故意先对她好,等她习惯了,再狠狠给她使绊子,那样摔得头破血流,还是好几次,是个人都要长记性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欺负她?”

说起这个,楚天澈微微睁眼,却是只隙开那么一点缝隙。

他眼睛眯得厉害,眸光似是深邃,声音竟也听起来有些悠远。

“许是因为,她娘的缘故吧。”

“小姑子的娘亲……大理寺莫大人?”

“嗯。”

楚云裳生母莫氏,姓莫名青凉,是太师府莫太师的嫡长女,学的好一手断案技巧,破解了许多的血案以及陈年旧案冤案,是大理寺里唯一的女官,由此颇得宏元帝看重。

总的而言,在那件事发生之前,莫青凉在整个大周朝的名声,都是极高的。

而那件事发生之后,莫青凉在汝阳侯府里的地位日渐低下,楚玺也不再如何尊重她,直至后来,在楚云裳四岁左右的时候,再也无法粉饰太平的两人终于和离,莫青凉独身一人回了太师府去,听说从此便卧病不起,再也没见楚云裳一面。

在楚天澈看来,尽管他对那件事并不如何清楚,只隐约知道那牵扯到他们楚家最底层的秘密,以及所谓大周朝的国运,可对于莫青凉这等算作是逃避的姿态,他很是不敢苟同。

至少楚云裳是莫青凉的女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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