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银簪(1 / 2)
云萝一身明黄华服,一手扶着疼痛欲裂的头,一手勉强地抓住门栏,大口地喘起气来。
“娘娘,您没事儿吧?”容芳忙抚着她的背道。
云萝觉得身上仿佛被蒸笼蒸过一遍,湿漉漉的全是水。张了张嘴想回答她,却觉得口干舌燥。
皇上登基,百官朝拜,册封后妃完之后又是跪在烈日下听了长篇大论的四六骈文,足足折腾了一个上午。
容芳见状心疼道:“这凤冠纯金打造,重的很,这霞帔虽好看却不透气,可不苦着娘娘了?”
云萝艰难地向里看,只见里面明亮光晖,纤尘不然,但弥漫着浓重的驱尘香之味。
这是被打扫过后焕然一新的朝霞殿。
方才的大典上,自己顶着似有千斤重的黄金后冠,在炎炎烈日下,在让她紧张的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僵硬地一步步越过阶梯,走向尽头宝座上的卫晗。
礼炮齐鸣,幡旗招展,她向卫晗下拜,三叩首,起身时只觉得气血上涌,眼一花,一个站不稳,险些重新跪了回去。
幸好,那人从宝座上起身急速接住了她。只觉得一切都晕乎乎的,但那扶着自己的手臂十分有力,仿佛钢铁一般。
册封妃子时,总共只有三个,饶是头晕眼花,呼吸困难,自己还是生生地把她们的名字样貌都记得牢牢的。
大典结束后,皇上与内阁移往太和殿殿内议事,那两位妃子都按着圣旨各回各宫。只有那唯一位列三夫人的恭慧夫人单氏过来,见自己神色不好,忙命人叫了太医,又要和容芳一起将自己送回朝霞殿。
心下感激,而看她重重华服烈日暴晒下也是脸色苍白了,所以坚持着没让她送。她便也没再坚持,只是再三嘱咐容芳扶自己回去后好好休息,切不可再操劳。
“容芳,宫中这两日的事宜,是不是都是恭慧夫人在操持?”云萝躺在床上,虚弱问道。
“回娘娘的话,是夫人在操持。娘娘这几日身上一直不好,连下床都勉强,怎能操持事务呢?”容芳想以云萝的性子,必是又自责了,一边把锦被帮她盖好,一边柔声安慰道。
“我不过是个傀儡皇后,宫中事务就算不让我插手,也是应当的。”云萝靠在枕上,闭眼道。
“娘娘,让您当上皇后是先帝的旨意,可如今是昊德年间了,此后后宫变动,要看当今皇上的旨意。”容芳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云萝。
她的眼睛恬淡清澈,仿佛一汪湖水,看似平静无常,却照出周围事物本真而优美的样子。
听到“昊德”两个字,云萝心中微微一动。想到那日夜空浩瀚,朗月当空,卫晗那欣喜舒展的笑容。“后宫之事与我在浣衣局不同,我在浣衣局时不过是领命交差,而在这,却是要统管全局。”云萝看着容芳道。
容芳赞许地点点头。“其实,身在主位的人也是从皇上领了差事,这差事,就像娘娘说的,既有调度自己名下宫闱,还有生儿育女,但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在皇上心里为自己挣得一个地位。”
“一旦不能交差,自己地位不保,怕是连家人也会连累了吧。“云萝言及此,不由伤感。
“所以,各宫主位为了能交差,完成这差事的手段,千方百计各有不同。“容芳道。
云萝叹了口气。“容芳,你知道吗,原本再过一年,我便能出宫了。”
容芳垂首不语,世易时移,面对这样的情境,安慰的言语似乎都是苍白的。
“容芳,你呆在宫里多久了?我看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想来你是到了年龄也没有出宫吧?”
“奴婢出身卑微,”容芳低头苦笑一下,“父亲当年在任上犯了事,是家被查抄没入宫廷为官婢的,也没有什么亲人了,熟识些的人都在宫里,所以,就没再出宫。“
查抄。。。云萝听她说到她家被查抄,亲人离散,不由起了同病相怜之感。握了她的手道:“你若愿意,我也可以是你的熟识之人。”
容芳又惊又是感动,忙跪下道:“奴婢卑微之躯,娘娘太看重奴婢了。”
云萝扶她起来,正色道:“我从不以一个人的过去和身份判断他的的高贵卑微。就像我自己,因着别人的一道旨意,我可以一夜之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我知道朝中大臣们必定对我的出身颇有非议,当今皇上若再下一道旨意,我即刻间便重回浣衣局供人差使。名利地位沉浮难料,如同花儿朝开夕落,何必以此为判断他人和自己的依托呢?”
容芳闻言感动。她在后宫寄人篱下,如履薄冰多年,冷眼苛待一一受过来,已是轻易不向外人露苦的人了。但云萝此番话,却和她先前受委屈之时听到的一切安慰之语不同。
“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这样说过奴婢。”容芳道。
“我在宫里这么多年,也从没有人对我说过。”云萝淡淡苦笑道。
“也许先帝立娘娘为国求福不过是偶然,可如今看来,娘娘确实是能福泽他人之人。”容芳真诚道。
“能不能福泽他人我不晓得,也不期盼。我只希望,能守住我身边的人。”云萝道,语气是掩不住的淡淡忧愁。
“娘娘,您在宫外有什么亲人,在宫内还有什么交好之人吗?可以向皇上进言,将他们都拢在身边。”容芳道。
“我父母早亡,在宫外只有表亲。宫内,我性子慢,也不晓得如何与人相处,这么多年来,只有锦心和简贵。”云萝道。以先帝和父亲的结怨,还是别让云槐和母亲淌这趟浑水。
心下又是一痛,可是明明生母和弟弟都在世,却不得不说都说去世了,而唯一的好友锦心,现在却也生死不明。
容方犹豫了一下,道:“有句话,奴婢不知当问不当问。。。”
云萝看她预言又止,转瞬明了她想问的是什么,脸红道:“我与简贵,不是对食,只是老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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