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大同府天成卫(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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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王勋的笔墨,说正德皇帝早料到有些变故,命他们拖延缴印时间,在南京候命。谁知那些个乱臣贼子听了宁王生死未卜的消息,便做贼心虚地联合太后闹出这些个动静来,端的是斗个鱼死网破的架势。如今,朱孟宇在皇太后张氏手中,若正德皇帝被迫立他为太子,怕是自身性命难保。只恨当初未料到这些个能兴风作浪至此,如今兵力不足,师出无名,贸然前往,必是讨不了好的,不知江彬可有别的法子,告诉陆青来报,别留书信,更别急着回来,以免被一网打尽。

江彬反反复复看了两遍,便将那卷轴推到正喝茶的吴杰跟前。陆青不安地盯着吴杰,就见他摊开卷轴扫了几行,猛地搁下茶碗抬眼看向江彬。

孟宇!孟宇在他们手中?!

这世上,能逼得瓶儿说出孟宇下落的,无非三人——吴十三、张锦、朱宸濠。可依照吴瓶儿的性子,即便是拿这三人威胁,她断不会就这么说出朱孟宇下落,必定会与他们周旋,并想法子通风报信。

“怕是瓶儿中计了,亦或是相熟的骗了她。”江彬说着,去瞧吴杰的脸上,那张属于“江梓卿”的面皮上,却只剩下一种令人不安的心平气和,这般的沉默,甚比那一日的癫狂更触目惊心。

朱宸濠如今生死未卜,孟宇又被卷入这明争暗斗,吴杰虽是仙,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为一群凡人玩弄于鼓掌之中,难保不会有怒极攻心地遁入魔道。

吴杰见江彬这般小心翼翼地瞧他,便知他心中所想,凄然一笑道:“佛塔下已是暂且封了心魔的,如今只剩了个杯盏,也只能仰仗你了。”

江彬听吴杰说得凄凉,也是心下苦涩,他一人又如何做得了这性命攸关的决断?可如今又不得不落这颗棋,只求能化险为夷。

“先去大同!”江彬摩挲着腰间的玉司南佩道。

江彬与大同武将间关系亲厚也是人尽皆知的,江彬怕夜长梦多,连夜带着二人赶往大同府。

陆青那马早跑得筋疲力竭了,吴杰新挑的都是良驹,说是活得久了见得多了也便成了个伯乐。三人赶路到夜半,竟电闪雷鸣地下起了一场暴雨,那风夹杂着寒意直往领口里钻,江彬怕感染风寒误事,抹了把脸上雨水举目望去,已在洪塘河上游南岸,不远处便是铸了城墙的怀安卫。

这附近只几处简陋的农舍,是照看屯田的老兵住的。江彬与二人合计了一下,弄了点泥往脸上抹了抹,才让陆青走在前头敲门。好一会儿,那门才开了,一老兵探出张皱巴巴的脸,问是何事。陆青按着江彬嘱咐的,说是赶路的茶商,不料遇上这一场暴雨,想进屋避避,雨停了便走,那老兵便将三人让进屋来。

屋里只一盏灯,照不见的屋顶一处正渗着水,一滴一滴,落在老兵找来的破酒罐子里。陆青翻出自己一件旧袍子递给江彬擦身上的水,江彬只把脖子头发擦了擦,想递给吴杰,又怕陆青不高兴。吴杰看江彬在那儿犹豫便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就这么湿漉漉的坐在门边缺了个脚的凳子上。

那老兵烧了些热水,又切了几片姜丢里头,一人一碗喝了,总算身上暖和些,陆青看那老兵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问了才知是风湿痛,便说起自己祖传的手艺,给老兵捏了脚。那一双脚冷冰冰的,脚踝至小腿盘踞着好些蜈蚣似的疤痕,陆青便问那老兵伤是从哪儿来的。老兵说他是大同天镇县人士,原是天成卫的兵士,在与鞑子的一仗中受了伤,又没亲戚投靠,便在军中看管仓库,这一看就看了二十来年,待王勋当了总兵官,便让他们这批无家可归的老兵调到宣府卫所来看囤地。这里虽苦些,却也清闲,只是平日里没几个说话的人,怪闷的。

说到此处,他忽地停下话头。

江彬毕竟是宣府人士,怕自己言多必失,只在一旁听着,听着听着便对着煤油灯走了神,发现没了动静抬起头来,见老兵发怔,顺着他视线去看在门边正闭目养神的吴杰,刚想问什么,却听那老兵道:“这位哥儿……可曾教我往大同天成卫送过一篮粽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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