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遗命(2 / 2)
心情很烦,很难过,就想这样任性的生病,
一直病着,就不会这么清醒的想问题了。
“那小姐不舒服一定要跟奴婢说啊”。
山重向来是最听她的话的,她这样说,山重也不会像紫苏那样会一直盯着她,不喝药,不离开的势头。
“紫苏是不是快回来了?”
紫苏和引泉去调集银子,应该快回来了。
“说是明日就到了”。
“小姐,您带奴婢进宫好不好?”
山重仍然不死心的问道。
山重跟着紫苏也学了不少本事,紫苏在外面跑惯了,她是准备把紫苏放在外面联络的。
不过估计紫苏不会同意。
“带,带你去吧。
到时候,你被那些姑姑拿了手板,别找我哭”。
宫里的那些有资历的嬷嬷和姑姑虽然不见得会敢找她的麻烦,可是她身边的丫鬟,还是可以欺负欺负的。
前世在宫中处于最下层的孟言茉知道,要是想整治一个小宫女,多的是理由借口。
她又不是后|宫宠妃,又加上和明耀的关系,那些未来的妃子们身边的嬷嬷们,恐怕会把矛头对准自己身边的人。
明武帝这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既不允许明耀宠|幸自己,又让自己迎接着未来那些女人的嫉妒。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明武帝看进了眼。
孟言茉不知道,她当然不会知道。
因为她没有见过明武帝,更不了解他。
此时在请仙楼外,天乌黑吓人,空气冷索,刚入冬,这天就要飘雪花了。
请仙楼外站着的小太监们都不解和疑惑的看着那单膝跪在寒风中的挺拔身影。
“太子被废,朝中都在传,睿亲王殿下是最有资格立储的,
圣上也没有要训斥睿亲王啊,今天还赐婚,是护国公府家的大小姐,真正的勋贵世家啊。
哪像其他几位王爷娶的都是小门户文臣的女儿。
我听说,今天齐王府都翻了天了,
急的不像样子。”
站立的相近的小太监和相熟的很小声的说道。
“这些都是大好事啊,说不定下一位,就是这位。
我们还是小心伺候着”。
另一位小太监低声用眼神示意睿亲王。
“正是说呢。
可是汪爷爷的命令,谁敢上前送殷勤啊。
不怕被汪爷爷扒皮?”
“也不知道下午睿亲王进殿里和圣上说了什么,
让圣上大怒,
跪到了现在,都有四五个时辰了吧”。
“可不,这马上都子时了,我们要换班了”。
“亏得是这位王爷是在军中历练过的,这么跪着,是个壮汉也撑不住啊”。
“哎呀,下盐粒子了”。
天上噼里啪啦的开始砸下雪粒子。
“去和张公公说一声吧,万岁爷平日里最疼这位王爷,这大冷天里,这再跪下去,又加上下雪粒子了”。
“小芸你去说,说不定,这就是你出头的日子呢”。
汪瑾虽然收拢了宫里大部分太监,可也有想出头的,这位二十四衙门内官监的张公公就是其中一位。
“爷爷,您看这外面开始下盐坷粒子了,是不是回禀圣上一声?”
正坐在偏殿打盹的张少淳被吵醒,站起身来,看到外面果然越下越大,那位祖宗头发上都染白了。
“不懂事的崽子,怎么才来报?”
“赶紧的,给我拿伞和大氅来”。
“是汪爷爷交代说的——”。小太监有点不敢说。
“汪瑾?那就是个活腻了的货,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死”。
“哼”。
张少淳快步小跑着,“噗通”一声跪在睿亲王面前,胳膊高高举起油伞。
“王爷,您先拿着这伞,披上这大氅。
奴才这脸皮面子自然不敢这么要求,可是王爷就是您不顾念着自个儿,也得顾着圣上啊。
父子俩哪有说不开的?
俗话也说,打在儿身,痛在爷心。
奴才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圣上还没有同意王爷说的,可是奴才相信,圣上一定会赞成王爷的。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圣上最疼爱的就是王爷了啊。
奴才这就进去禀了圣上,王爷等一会儿,和圣上再好好的,慢慢的说。
圣上连日里病着,已经不太能听清话了”。
张少淳小心的在睿亲王面前说道。
明耀微微合着眼睛,看了眼那大氅,
是父皇的火狐貂裘大氅。
请仙楼的事务已经由着这帮奴才把持了,
现在拿着父皇的衣服来向自己献媚。
不过明耀脸上却是淡淡微笑道:“谢谢张公公”。
接过油纸伞和大氅。
“不敢,不敢。
奴才这就进去禀了圣上。
这外面天寒地冻的,王爷还是早点回府休息才好”。
张少淳暗暗以为自己这一次搏出位很成功。
汪瑾?嗤!
那就是个不开眼的货。
自己这等身残之人,所有的荣耀是谁给的?
还不是皇帝给的?
眼看着这天马上就要变了人当家,他还以为在朝廷里拉起的那帮子人,能给他在新朝里富贵荣华呢。
睿亲王端了东厂,圣上一句话都没有。
上次圣上一句话,就让这位自诩九千岁的老太监,进了死牢。
可惜他还学不会乖。
靠山从来就不是越多越好。
企图两面抱对立的靠山,那就是找死。
他昨夜起夜巡值,发现圣上竟然没有睡,而是和内阁首辅大臣在说话,他还看到胡大人在一边听一边写。
那明黄的卷轴,他当时心中大跳。
圣上这是在立传位遗诏啊!
胡大人不是齐王派的人,反而和朝中睿亲王一边的大臣有亲近,但也没有过多接触。
可见,这圣上立下的传位很有可能就是睿亲王啊。
张少淳一边想,一边心里火热。
他刚才至少在睿亲王殿下那里留下了好印象。
来日可待。
“陛下,陛下”。
张少淳在明武帝榻前轻喊。
自从几次睿亲王探望后,陛下反而比以前清醒许多。
这也使得汪瑾在请仙楼里不敢太过分。
“外面开始飘雪花了,都封冻了,奴才刚到外面就打了寒颤,
睿亲王殿下已经跪了几个时辰了。
就是铁人也经受不住。
陛下看,是不是让睿亲王进殿来?”
“让他进来吧”。
明昺的眼神很疲惫,似乎所剩之日不多,有一切看淡的从容感。
他疲惫是因为之前刚和明耀吵了一架。
他最后能为这个儿子做的,想不到他不领情。
“王爷,陛下请您进去呢”。
“您慢点,这殿中有些黑”。
张少淳举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明耀正要进去。
张少淳又小声提醒道:“刚才奴才派人朝汪公公的住所里,做了点小手脚。
王爷您可以放心说话”。
明耀心中冷笑一声。
什么时候,他做事要看这些明家家奴的脸色了?
不提张少淳这邀功的一句话,彻底让明耀对他留下了印象。
进了殿,明耀单膝跪在榻前。
“父皇”。
“你的想法还是没变?”
“是,儿臣可以接受父皇的赐婚,请父皇收回将孟氏女封为女史的口谕”。
“小七啊”。
明昺叹了口气。
怅怅的,带着几丝遗憾,几丝不舍。
“父皇已经留下了遗诏,册立你为下一位皇帝”。
听到他的话,明耀没有反应。
如今这皇位,父皇交也得交给他。
不然还有其他人选吗?
“朕没有想到太子这么不堪用,之前不是你为他说话,又建立了海师,就是巫蛊案,朕也不会再立他”。
明耀仍然听着。
心里却是知道,当时明武帝又立太子,其实是让自己建立海师和齐王打擂台。
结果自己这两边还没有打起来,因为孟阁老的原因,太子频出昏招,这才使得为太子清路的计划破产。
“如今朕为你指婚蒋家女,护国公就是想不支持你都难。
何况朕本来就是属意你的”。
父皇只是从心底就放不下,当初大哥对您的忤逆吧?
公然的和您作对。
指婚蒋家女,也不见得护国公为了一个女儿,就要临时换阵。
“我们明家的江山能坐稳做到现在,是因为每一任新帝都是从血里爬出来的。
父皇最后能为你做的,都做了,你大哥,只能留给你自己对付了”。
父皇,其实是您养虎为患,玩不动平衡了,丢下了这个烂摊子了吧。
“你为了孟氏女乱了心,这样的女人不能留在你的后|宫。
小七,你记住帝王的宠爱不能给一个女人。
生在帝王家,家事就是国事。
后|宫其实就是前朝的缩影。每个妃嫔背后都有朝上的一股势力。
你要做的是让他们平衡,如太极,源源生息。
你的性子太过暴躁,小七,你要记得,天下没有至清至善。
人只分为两类,一类可用,一类不可用。
你从小,父皇就告诉过你,对女人不可以专宠。
父皇不知道为什么,你都这么大了,想不到还是犯了这个错误。
也许是遗传了朕吧,呵呵”。
明昺闭上了眼,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有着世间最纯净眼神的女人。
可是,当时他刚登帝位。
他如何不知道那个天真善良的女人是被那两个女人陷害的。
可是他的位置不稳,他需要护国公府和镇国公府的支持。
他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她们发落了那个女人。
“朕这一生有三恨。
一恨,呵呵,就不说了。
二恨,不能杀光倭人。
三恨,不能平定西北边境。
这些年来,国库已虚,小七,朕留给你的江河并不富裕啊。”
明昺越说,眼中的光彩似乎是沙漏里快要流光的岁月沙,看到了尽头。
他此生最恨就是不能向天再借五百年。
他没有坐够这个皇位。
“父皇,儿臣只求您最后这件事。
儿臣可以答应您,在您百年后,一定为您平了后两恨”。
明耀沉默了半响,最后开口道。
“小七,父皇留下的遗诏,你要是以后把那个女人收在了身边,你的江山会坐不稳的,
会被天下文人戳着脊梁骂的。”
明昺居然有了笑意。
明耀咬牙。
他分明是自己当年没有得到最爱的女人,此时心不甘情不愿的传位,故意给他留下这个问题。
“儿臣本来已经打算把她送走了”。
“小七,就是送到天涯海角,都没有放到南书房女史这个位置,能让你死心”。
“朕累了,说这么多的话,你也应该懂朕的心了。
你记得,你以后如果动了孟家女,你不仅是大不孝,还有你太爷爷的立国遗诏这些你都犯了的。
为了一个女人丢了一座江山,不值得。
父皇只是想让你学会舍得二字的真谛。
再说,”。
明昺的无神眼珠里居然还有了一份打趣。
“一棵树换了一座森林,多值得。
小七,这满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
等你真的品尝过天下百花,你就知道你曾经觉得最甜蜜的滋味,其实不过尔尔。
你现在还有这种感觉,还能为了她,跟父皇起争执。
只能说明你的女人太少了”。
“父皇,儿臣和您不同”。
自然是不同的。
这江山落到了他的手里后,他定让这万里江河都刮起腥风血雨,荡起所有污浊。
“汪瑾,就让他给朕殉葬吧”。
这个狗奴才,敢欺骗他,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修仙之事。
“小七,我们最终都会相同的。
因为我们都是这天下的皇。”
明昺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慢很慢,最后归于悄无声息。
明耀默立半天。
把手指放到他的鼻下,已经冰冷。
“逮捕宫中汪瑾残党。
制成生殉人偶。
控制景福宫。
封锁九门,暂不发丧”。
明耀站立在黑暗中,吩咐道。
“遵命,吾皇”。
龙禁卫统领跪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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