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103他的故事比他的伤痕更震惊(2 / 2)
岑子妤尝试着站起来,她告诫自己,一定要走,走不了就说明放不下,倘若对他余情未了,那就是对母亲的背叛,父亲已经背叛了母亲,她不能再伤母亲的心!
岑子妤缓缓地起身,她一动,宋景文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他甚至开始说胡话,情绪激动,他突然伸手扯住岑子妤的胳膊,用力一拽,岑子妤没有防备,整个人重重地扑倒在他身上。
于是,她听到他含糊不清的呢喃。
“不要……不……不要走……我不能放你走……”他狠狠箍住她的腰,似乎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岑子妤奋力挣扎,却完全不敌他的蛮力,她拍打着他的胸口,他闷哼,岑子妤一惊,想起他身上的伤,久久的怔忡之后,她掩面大哭:“宋景文,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不要哭……不要哭……”他脸上冷汗涔涔,眉头痛苦地紧锁着。
岑子妤心灰意冷的看着他,眼泪止不住的簌簌而落,他或许还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他曾有刻骨铭心的恋人,坎坷的身世,而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他大可凭本事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她岑子妤,只是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爱与恨,都是作茧自缚,岑子妤自认为修为不够,做不到淡然处之,最好的法子,就让她继续恨着。
岑子妤用力掰开他的胳膊,狼狈的爬起身,捡起地上的包包和手机打算离开,因寒冷而蜷缩成一
团的男人大声叫她的名字。
“小五!小五!不要走……不要走……”
倘若身体和心是可以分离的,那么,冷漠走开的只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冷漠身躯,而心却被狠狠地羁绊。
岑子妤一口气跑出小区,孤零零的站在萧条的树干旁边,路上连一个行人和计程车都没有,手机坏了,没办法看时间,岑子妤抱着肩膀浑身发抖,她已经分不清是害怕多一些,还是畏惧这蚀骨的寒冷,心空得像没有关窗的屋子,一阵风来,整个人如坠冰窖,生不如死。
岑子妤咬着牙,眼中迸射出淋漓尽致的恨意,是宋景文,都是这个男人,一步一步毁掉她的生活,可是,他快要死了啊,他那天明明有很多机会离开酒店,然而他却一直在想办法让艾达带走自己,所以才会落在周仕崇的手里,被折磨成现在的模样。
爱与恨,只有一线之隔。
尽管理智警醒着岑子妤离开这个危险的男人,他的身世,他的经历,他的一切她都不能接受,可是,脑子里想到的都是他的好,他温和的笑容,他宠溺的眼神,如果后退是一场灾难,此刻,她愿意飞蛾扑火。
岑子妤飞快的跑回宋景文身边,他躺在那里,依旧蜷缩着身体,嘴唇冻得发白,连呼吸都变得淡不可闻,岑子妤跪在地上,抱起他的头揽进怀中,尽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不停的叫他的名字:“宋景文,宋景文……”
他毫无知觉,就在岑子妤害怕他死掉,崩溃地大哭时,他皱了下眉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小五……小五……”
尽管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她却听到了,在他叫自己名字的瞬间,岑子妤沉溺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仿佛要将这一段时间压抑在心里的所有委屈,全都痛痛快快地都哭出来。
就在岑子妤哭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艾达慌慌张张的赶过来,眼见这仗势,还以为是自己来晚了,她也扑上去哭,岑子妤好不容忍住眼泪,颤抖得没法说出一句话来。
这时,艾达听见老板虚弱的哼了一声,她愕然地收住眼泪,问:“没死?”
岑子妤脸色大变:“他死了吗?”
艾达摸了摸他喉咙的脉搏,不禁松了口气,说:“把他弄到车上,医生在家里等着。”
岑子妤使尽力气,也没办法拨动男人的身体,但艾达看着娇娇小小,却是力大无穷,好在车就在旁边,两人一起合作,勉强把人弄上了车,半夜连红灯都没有,艾达一路狂踩油门回到宋景文郊区的公寓,有个高个子的医生在门口等着,他一把扛起后座上的宋景文,岑子妤和艾达跟在后面,一起匆匆上了电梯。
进屋后,医生将宋景文安置在床上,然后去洗手和准备药箱,他吩咐她们先脱掉病人身上的衣服,岑子妤迟疑了一下,没有动作,艾达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剥光了宋景文,然后熟稔从衣柜拿出睡衣帮他换上,等她忙完一切,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回头对上岑子妤震惊的表情,忙眨着眼解释说:“我以前在医院做过护工,经常做这种事,所以……呃,算比较顺手。”
岑子妤默默点头,脸上毫无血色,她担心宋景文,想过去看看,但医生提着药箱走进来,只让她们出去等着。
岑子妤挪不动脚步,艾达柔声安抚:“岑小姐放心,有阿杰在,老板就不会有事的。”
高个子的医生叫阿杰,是宋景文的私人医生,年龄其实并不大,但有双苍老的眼睛,笑的时候眼角会出现很深的皱纹,而声音却是令人意外的醇和,像声乐老师,他说:“岑小姐,老板的命可是大得很,你们出去喝杯咖啡,吃点东西,我保证老板很快就可以下床走路。”
岑子妤嘴角动了动,可实在笑不出来了,艾达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出房间,因为她看上去像随时会昏倒一样,比床上人事不省的老板虚弱多了。
直到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杯热茶,岑子妤才渐渐从恍惚中缓过神来,艾达一双芭比娃娃似的大眼睛正紧紧盯着她,岑子妤迷惑地与她对视,艾达立马笑着问:“岑小姐,你肚子饿不饿,我正打算煮方便面吃,你也吃点吧,阿杰可能没那么快。”
岑子妤感觉不到饿,但坐在干等,时间漫长得简直令人无法忍受,于是点了点头,说:“我和你一起做吧。”
再不找点事分散心神,她会疯掉的。
艾达笑着问:“煮泡面我很在行,不知道岑小姐煮过咖啡没有,吃泡面配着咖啡喝,超赞的哦。”
岑子妤还没听说这种古怪的组合,不过她会煮咖啡,而且煮得不错,尽管她自己很少喝咖啡,因为她胃不太好,母亲不让她喝。
艾达给了她一台新的咖啡机,和一盒咖啡豆,岑子妤一眼就看出这是极好的猫屎咖啡,非常难得,不觉心动,上一次喝这种咖啡,还是四哥带她去美国看三姐的时候,在三姐是实验室喝过这种咖啡。
艾达边煮面边同岑子妤闲聊,分散她的注意力,岑子妤这才知道,宋景文平日里最喜欢喝这种猫屎咖啡,他一般都是亲
自动手磨咖啡豆和按照特别的比例煮,艾达一脸向往的说:“老板煮得咖啡简直是无人能比,倘若他开个咖啡店,一定会挣钱,不过也奇怪,老板好像做什么事都很拿手,这样的男人,现在并不多见吧?”
她俏皮的眨眼睛,岑子妤却只能苦笑,是啊,宋景文很厉害,连喝咖啡都这样讲究的人,却把自己弄得全身是伤,明明生着病,还是大半夜去堆什么雪人,万一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恐怕内疚难过的就是自己了。
宋景文的智商太高,他的遭遇,他的传奇,他的一切,岑子妤觉得,自己全无还手之力,经过这次,她还能若无其事,理直气壮的跟他说分手吗?
岑子妤脑子里混乱得一塌糊涂,滋滋一声,艾达敏捷地伸手拉过她,岑子妤一愣,原来滚烫的咖啡泼在料理台,差点溅到她身上。
艾达迅速用抹布擦干净料理台和地砖,将咖啡机断电后搬到安全的地方,咖啡泼了一大半,看来是喝不成了,岑子妤尴尬的说:“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
艾达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俏皮又妩媚:“没关系,有新鲜的果汁,喝果汁对身体好。”
她端了两大碗香喷喷的鸡蛋方便面放在料理台上,递了一双筷子给岑子妤,岑子妤轻声谢过,坐上高脚转椅,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慢慢吃着,对面的人小巧玲珑,吃东西却很香,岑子妤看了眼灯光下的天使面孔,电火石光间,顿时困惑起来:“艾达,我见过有个人和你长得很像,非常想,你们的脸几乎是一模一样,但那又不是你……”
艾达琥珀色的眸子凝了凝,说:“你看到是艾米,我的孪生姐姐。”
这个名字,岑子妤记起来了,宋景文曾提及过,却震惊不已,艾米是周仕崇的人?
艾达似乎看出岑子妤的困惑,突然压低声音说:“艾米身份特殊,往后若是再碰上,你就当作不认识,可以吗?”
怔忡片刻,岑子妤点了点头,不打算深究,宋景文,周仕崇,孪生姐妹,他们之间本就有说不清的纠葛,艾达的坦率和利落,没办法让岑子妤怀疑什么,如今,他们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掌权者,无知如她,根本不懂那个世界。
吃了半碗面,岑子妤实在吃不下了,她不好意思的提出洗碗,医生阿杰正好从房间走出来,额间全是汗,他疲倦地说:“我得睡一觉了,最好有人照顾老板,等他醒了,喂些清淡的食物,体力才会更快的恢复。”
岑子妤放下碗,说:“我去照顾他。”
说完,只看到一截黑发撩起的弧度,艾达和阿杰盯着自动合上的房门,脸上同时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阿杰凑到料理台,问:“还有吃的吗?我一天没进食了。”
艾达遗憾地摊开手,说:“最后两包方便面也解决了。”
阿杰扬起谄媚的笑脸:“lady,我实在太想念你做的中国菜了。”
艾达瞥了他一眼,清理了料理台,说:“抱歉,我的任务是保护老板,不能让他离开我眼睛三尺外的地方。”
她正要倒掉岑子妤没吃完的半碗面,被阿杰扑上去抢救下来,男人愁眉苦脸的说:“算了,倒掉多可惜,我就吃这个吧。”
艾达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你确定?这是岑小姐吃过了!”
阿杰忙说:“我不介意。”
艾达推开他的手,迅速倒掉,然后将碗放进洗手池,拍了拍手说:“我介意,我相信老板也会介意。”
阿杰叹了口气,灰土土地去客房补眠,自打艾达把老板从周仕崇手里救出来,他就三天三夜没睡过觉,竭尽全力才把遍体鳞伤的老板救回来,哪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老板居然失踪了,好在回来得及时,不然,凭他是华佗再世,也没法妙手回春了。
可惜,现在处境堪虞,躲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连外卖都叫不成,偏偏他自己不会做饭,会做饭的艾达平日里跟他相处得不那么和谐,这个身高还不到他胸口的小女人,身手十分了得,他曾亲眼看她不费吹灰之力,撂倒三个大男人,所以,他一直不敢惹她。
艾达看了眼男人可怜兮兮的背影,用女王般施舍的口吻说:“我现在给老板煮小米粥,差不多半个小时。”
阿杰心头一喜,也顾不得尊什么严面子,回头谄笑:“那我先睡半个小时。”
艾达低头去找熬粥的砂锅。
岑子妤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看着他清雅的面孔,安安稳稳的,睡得很平静,她的心莫名就柔和下来,她开始想自己的心思,起初,吸引她的是宋景文的优雅和斯文,还有不经意间给人的那种惊艳,一眼看去,他就是不寻常的男子,好像她动心是必然的,因为他没有刻意隐藏好感。
如今想来,那真是好感吗?
岑子妤闭了闭眼,又放弃这个念头,爱与不爱,若是说得清楚,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心事了,她渐渐释然。
因为,她已经爱了。
一旦交了心,想收回来,竟然是这样的难。
何况,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对这个男人,现在更多是……心疼!心疼这个词,比痴念更可怕,岑子妤不敢想象,以后,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以后……以后在说吧,眼下,她渴望他能快点醒过来。
过去两个小时,除了艾达送了两杯水进来,并无任何动静,岑子妤自己喝了一杯,然后用银勺喂水他喝,奈何他毫无知觉,只能用水打湿已经干燥起皮的嘴唇,岑子妤拿手帕帮他擦嘴角和脸,他浓密的睫毛动了动,男人的睫毛长得这般好看的,应该不多见,岑子妤的手指碰了碰他的睫毛,他就睁开眼睛,眸子润如上等黑墨,恍惚一阵后,竟然似幼童一般清澈而无辜。
“我梦见你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岑子妤赶紧喂水他喝,好在水还是温热,但他根本不管这些,像是渴了一个世纪,贪婪的吞咽着,等他咳了一声,岑子妤放下水杯,轻轻拍抚他的胸口。
他身上的体温没那么烫了,那个叫阿杰的医生必定是医术超群,不然,何以能如此快的令他苏醒。
“我梦见你了。”宋景文又重复一遍。
岑子妤淡淡一笑,说:“梦见什么了?”
宋景文好看的剑眉拧起,说:“你在哭,哭得很伤心,小五,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哭了,我们离开A市,离开所有认识我们的人,去没有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生活,好不好?”
岑子妤狠狠一怔,许久,她觉得脸上好痒,伸手一摸,原来又哭了,她十分讨厌自己的脆弱,总这样不堪一击,何时才能强大的独立。
可是,宋景文费力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说:“我迷茫过,也艰难地抉择过,小五,我曾经痛恨这个世界,痛恨生下我的亲生父母,我不折手段,试图改变命运,这些年我一直活在黑暗中,见不得光,可是,因为你的出现,我痛恨这样肮脏的自己,我觉得自己不配,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放不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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