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阴谋(1 / 2)
瓦拉格低下头,让开了沙普尔富有侵略姓的目光,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一手摩挲着打磨得很光滑的扶手,一手抚摸着另一只瓷杯。椅子是用从越国买来的上等木材打造的,瓷杯是越国有名的太子瓷,一个沉重,一个轻盈,手感都极佳,是他的心爱之物。刚才被沙普尔打碎的那个酒瓶是他花重金从汉朝商人手里买来的,被沙普尔打碎了,他实在有些心疼,但是他却不敢吭声。
因为他知道,阿克苏姆虽然还有些实力,但是在萨珊人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天下四大帝国现在都聚集在这里,哪有他阿克苏姆说话的份。沙普尔连越国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把一个小小的阿克苏姆放在眼里。
夹在这样的四个大国之间,瓦拉格十分为难,他不甘心被罗马当成一个礼物送给越国,但也没有轻率到就沙普尔的一句话就反过来与越国为敌,当然了,他也不会简单的说不,沙普尔既然能跟他说这些,显然不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越国有一万精锐,罗马有三万近卫军,王子再善战,可是只有一千铁骑,就凭你的力量,好象要吃掉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吧?”瓦拉格想了片刻,抬起头,迎着沙普尔玩味的目光,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显得很真诚,似乎已经同意了沙普尔的提议,正在考虑可行姓。
沙普尔一直在看着瓦拉格的表情。瓦拉格并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庸主,这几年他南征北讨,势力扩展很快,只是在罗马和越国这样的大国面前,他的实力差距太大,面对罗马的欺压,他无能为力,只好俯首称臣,要不然的话阿克苏姆城就会血流成河。城是献出去了,臣也称了,但沙普尔知道瓦拉格不甘心,所以他才很有把握的来找瓦拉格。在他刚到阿克苏姆的时候,他就和瓦拉格套过交情,揣摩到了瓦拉格的一点心思,现在一提出来,瓦拉格果然动心了。
瓦拉格有顾虑,这点很正常,如果没有顾虑那才叫不正常呢。
“你不用担心,越国虽然有一万精锐,但是他们没有骑兵,守城当然没问题,可是要野战,他们不是我波斯人的对手。至于罗马人,嘿嘿嘿……”沙普尔冷笑了一声,放缓了声调,从容的分析道:“他们早就是被虫子蛀空的木头,看起来很吓人,其实一推就倒。你不用担心这些罗马人,我和他们打过好几次仗,他们早就不是三四百年前的罗马人了。而且我已经想好了办法对付他们,只是现在还不能说,这一点,想必你也能理解。”
瓦拉格体谅的点点头,沉吟不语,他要分析沙普尔的话有几分可信。沙普尔说罗马人外强中干,他有些信,又不完全信。罗马人已经堕落了,不再是三四百年前的罗马人,这一点他相信,毕竟他也是罗马的附属国,沙普尔说罗马人的战力不如他们萨珊人,他也相信,亚历山大要不是被阿尔达希尔打得那么狼狈,也不至于要请越国人帮忙,但是沙普尔说罗马人一推就倒,他却不信,如果真是这样,那沙普尔还来谈什么判?直接指挥他们的骑兵冲到罗马城里就是了。
“这么大的事情,慎重一些是应该的。”瓦拉格话中有话的说道。
“大王英明。”沙普尔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瓷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然后背着手在狭长的密室里来回踱了几步,沉重的脚步声在密室里回响。瓦拉格一声不吭,眼睛随着沙普尔的脚步来回移动,他知道沙普尔听懂了他那句话,要考虑要向他透露哪些信息以增强他的信心。
沙普尔来回走了十几趟,脚步一直很沉稳,最后他在瓦拉格面前三步的地方站定,侧对着墙上的火把,目光隐在深陷的眼窝中,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瓦拉格还是不自然的屏住了呼吸。
“大王,如果我萨珊大军围城,你能从中策应,给越王制造一点事端,让他疲于应付,甚至打开城门,迎接我军进城吗?”沙普尔不等瓦拉格回答,又笑了一声,只是他的笑声有些干涩,听起来象是不祥的夜枭:“大王如果愿意,那么阿克苏姆永远是大王的,北边肥沃的尼罗河也是大王的。如果大王有疑惑,那也没关系,我们今天的话就当没说过,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
瓦拉格的目光收紧了,他听得出这句话背后浓浓的威胁,当然也为沙普尔提出的丰厚条件而心动。他揪着浓密的胡须想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盯着沙普尔:“如果你们的大军不围城呢?”
沙普尔宛尔一笑:“那当然是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好。”瓦拉格重重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从腰间拔出一把短短的匕首,在手指上轻轻一划,一滴血珠沁了出来,他重新抬起头,平静的看着沙普尔:“我们以阿胡拉?阿兹达的名义起誓。”
沙普尔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收缩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萨珊人信仰琐罗亚斯德教,他的先祖萨珊就是琐罗亚斯德教的祭司,他们家族之所以能这么快的崛起,固然和他的父亲阿尔达希尔的雄才大略有关,却也离不开琐罗亚斯德教派的支持。阿胡拉?阿兹达是琐罗亚斯德教信仰的唯一创世主,以他的名义起誓那是最严厉的起誓,任何人都不能违反,否则一定会遭到阿胡拉?阿兹达的处罚,也会被琐罗亚斯德祭司所排斥。瓦拉格要以阿胡拉?阿兹达的名义起誓,可以说是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
沙普尔可以拒绝瓦拉格,毕竟阿胡拉?阿兹达是至高无上的创世主,不能随便用来起誓,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他如果拒绝了,那么瓦拉格肯定会怀疑。
“当然了,这么重要的事,必须以创世主的名义起誓才行。”沙普尔从自己的腰间拔出短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和瓦拉格一起面对着萨珊方向单腿跪下,面对着墙上的摇曳的火把庄重的行了礼,然后说了誓言,又将割破的手指在酒杯里搅了搅,各自喝了一口,这才把着对方的手臂,相视而笑。
孙绍坐在阿克苏姆城最高的建筑——王宫的底层,俯视着脚下这座风格迥异的古城,神情轻松自然,他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轻松的就在非洲占了一座城。阿克苏姆国虽然方圆不过两三百里,而且周边都是沙漠,但是一想到向北就是那个文明古国埃及,而这里离大汉足有数万里之遥,他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谈得怎么样?萨珊人松口了没有?”
“很顺利。”夏侯荣笑了笑,“大王身边真是能人辈出,不仅有程钧那样善于经商的平准令,还有陆珊那样精于心算的绣衣直指,可谓是算无遗策,我几乎不需要做什么事,只要看着罗马人和萨珊人争夺就行了。”他顿了顿,又有些担心的说道:“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罗马人急于和我们合作,这还情有可原,但萨珊人也这么热心,那未免有些过了。”
“你担心什么?担心他们在玩虚的,作戏给我们看?”孙绍转过头,看了夏侯荣一眼,他从夏侯荣的眼神中看出了担心。夏侯荣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正是这么担心的,罗马人急于和越国合作以抵制萨珊人,他们如果在合作中吃了亏,那么他们就很难得到有效的帮助。萨珊人对越国人的资助并不着急,但是他们却做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逼得罗马人降低条件,对于萨珊人来说,这只是一个手段,而对于罗马人来说,每一次让步,都是一笔利益的损失,真要搞到无利可图,那这次合作不破裂也破裂了。到了那时候,好事也许就会变成坏事。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自己把握住尺度就是了,吃亏的事情当然不能干,但也不要让罗马人无利可图。让他们先互相砍价,最后我们来做好人,又何尝不可?”孙绍淡淡的一笑:“要论做生意的精明,沙普尔怎么能和程钧、陆珊他们相提并论,就让他自以为得计去吧。”
“可是罗马人急了。”夏侯荣提醒道:“大王没有注意到吗,这两天亚历山大来得少了,而且罗马人看我们的眼神也有些不太对,特别是那个马克西穆斯,看到我们就像是看到仇人似的。”
“他啊,眼神是有点不太对。”孙绍笑了笑:“不过我们也不怕他,他的三万人在城外,我们一万人在城内,要想对我们不利,他还没有那个实力。让他瞪几天吧,到时候我们再让点利,他的眼神就好看了。”
夏侯荣若有所思,他思索了片刻,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漆黑的侍卫过来行礼,说是阿克苏姆王瓦拉格求见。孙绍和夏侯荣互相看了一眼,摆了摆手,“请他进来。”
瓦拉格很快走了进来,一看到孙绍就跪下行礼,然后又冲着夏侯荣行了个礼,说了几句恭维话。夏侯荣笑笑:“大王的汉话有长进啊,越发流利了。”
“最近城里汉人多,到处都能听到汉话,学习机会多啊。”瓦拉格扯了几句闲话,就是不说正题,夏侯荣见了,识趣的告辞。孙绍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瓦拉格,特别注意到了瓦拉格鬓角里的汗珠。阿克苏姆确实比较热,但是王宫建在高处,通风条件非常好,再有那么多的绿色植物遮盖着,而且今天的阳光也不是非常强烈,宫室里并不是很热,瓦拉格脸上也没有汗,鬒角却藏着汗珠,说明他心里有事。
“大王,臣有一事要向大王禀报。”瓦拉格压低了声音。
“有什么事这么重要?”孙绍露出温和的笑容:“是不是有人在城里生事,给你惹了麻烦?”
瓦拉格连忙摇头:“大王的士兵纪律严明,比起那些罗马人、萨珊人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丁将军、周将军要求很高,没有一个士兵生事的。整个阿克苏姆城的人都说大王是上天派来的神明,只有神明的士兵才能这么好。”
孙绍的嘴角扯了扯,他知道对于阿克苏姆城的人来说,他现在是一个侵略者,比罗马人还远的侵略者,虽然阿克苏姆国的存亡对于那些普通百姓和奴隶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人的心理是一个很微妙的事情,如果放纵士卒胡作非为,很容易激起心理对抗,所以他从开始准备接收阿克苏姆城的时候起,就要求丁奉和周胤等人对摧锋营的士卒加强纪律,以免生出事端,现在看来,总体上还是不错的。
“如果有什么事,你就直接对我说。阿克苏姆国既然已经成了我的属国,阿克苏姆人也就是我的子民,我越国的军人是保护我的子民的,而不是祸害我的子民,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我一定严惩不怠。”孙绍说道:“既然不是这件事,那你这么急着来求见,又有什么事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