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读史探由根 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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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之云一脸恭敬:“之云一直希望有机会报效朝廷,请都督尽管吩咐。之云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谭阡陌抽了抽嘴角,又道:“先生你也知道,我和司徒毅今番也算是棋逢对手。这一仗可耗尽了心神。如果现在有一人,能率先掌握对方的下一步动作,那可就占了优势,一战定胜负。”

方之云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我明白都督的意思了。都督想要我再回到司徒毅军中,伺机而动。”

“不瞒你说,我正有此想法。不过,你离开司徒毅这么久,可有什么办法让他再信任你?”

方之云笑道:“司徒毅从来不会真正的信任别人。不过嘛,我倒可以说自己不小心迷了路,被安会的哨探俘获,不得已诈降以求活命。后来找到机会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司徒毅难道不会起疑?”

“司徒毅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死不死、活不活、去了哪里、见了谁,他都从来不会放在心上。他也绝不会让我参与重要决议。哼!不过这次毕竟他在明,我在暗。我若有心想打探点什么,他又岂能防住我?”

谭阡陌听罢,上前两步,深深一拜,道:“成败与否,就都系于先生了。”

是日,谭阡陌对方之云表示了充分的信任。方之云对谭阡陌表示了绝对的忠心,发誓自己一旦探得重要军情,一定第一时间回报安会,助都督灭贼平乱。两人道别时,目光皆充满了同仇敌忾的意味。

五天过去,援军之说,早已传遍安会城内外。就连城内的老百姓都知道了,像是吃了定心丸,个个翘首以待。然而根据探子回报,司徒毅非但没有就此退兵,连一丝撤军的迹象也没有。驻扎于城外的兵士,看上去甚至比以前更松懈。

除了方之云通风报信以外,还有什么理由呢?

谭阡陌又气又喜。气的是这个方之云,果然企图把自己当猴耍。喜的是,自己成功地把他当猴耍了一番。

当方之云风尘仆仆再次回到安会城时,他看上去格外焦虑,神秘地屏退左右,向谭阡陌呈上了他的“绝密军情”——“禀告都督,司徒毅久攻安会城不下,决定三日之内率军往西突袭长隗。还请都督调兵支援。至于安会城,现下已不是那么紧要了。请都督速作决策。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单单听这个消息,任何人都会认为司徒毅准是疯了。虽然突破长隗跟突破安会一样,能够直捣京城,但是要去长隗,还必须翻越一座山势险峻、人马极难通行的宫山。就算抵达长隗,免不了又要和守军激战一番,胜负谁也不敢保证。司徒毅怎么可能舍近求远、舍易求难,行如此无把握之事?

现在,方之云把这个疯狂的想法带给自己,目的何在?

谭阡陌琢磨一阵,即刻明白过来。一旦自己相信方之云的话,便会抽调大量军队前往长隗支援,而安会城自然空虚。假如司徒毅抓住时机攻入城中,那么两个月的苦功转瞬便化为齑粉。

谭阡陌当机立断:继续加强城中军备,并将长隗的驻军调一半到安会城内,准备迎敌。李越颇有疑虑:“都督这么做,是否太过冒险?”谭阡陌却纵声笑道:“方之云是司徒毅的奸细无疑。他告诉我们司徒毅想要攻长隗,实际上是声东击西,想要诱我调兵,然后趁安会空虚之际强攻进城。我岂能着了他的道?他这次来得正好。我就将计就计,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纠缠太久,谭阡陌也失去了耐心。他要以最强的军力,等待司徒毅的轻敌之兵,然后决一死战!

三天,探子回报,司徒毅的驻军仍在安会东郊徘徊。每日生火做饭,未见转移。这进一步证实了谭阡陌的猜测。而安会城内,长隗的援军已到位,一个个摩拳擦掌,但求长剑舐血。

安会的九月,凉意逐日蔓延。南驰的秋雁时不时给湛蓝的天幕剪出几道伤痕,满城的菊花兀自深深浅浅、娉娉婷婷地开着,承着清霜曼吟一曲绚丽秋光。可谭阡陌哪有心思赏花?他一夜未睡,旭日初升便爬到城楼观望敌情,神经一整天都绷得紧紧的。将士们都知道,谭都督在等待着司徒毅发动总攻,等待血染菊丛、剑透香阵一刻的到来。可是又等了近一天,还是没有什么异动。四周静得可怕,平素清冽沁脾的菊香,此刻却似一股股妖氛,罩得谭阡陌近乎窒息。

“报——”突然,背后惊慌失措的声音有如裂帛,从冥界直直传来:“禀都督,司徒毅昨夜已率精锐部队,抄小道越过了宫山。正午时……正午时……”

谭阡陌强作镇定,闷声问:“怎样?”

“司徒毅发动突袭,半个时辰便夺取了长隗,守将常玖常将军血战而亡。司徒毅……已向京城进发了!”

全身酥软。腿脚无力。谭阡陌扶墙远望东郊,可是眼前仿佛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见。他哪会知道,兵营之外的老弱残兵正在原地收拾炊具,准备飧食……

谭阡陌灵魂出窍半天,蓦然想起了什么,“咣当”一声抽出宝剑,奔下城楼,直扑方之云的住所。踢开门,屋里空荡荡的,桌上却用砚台压了一封信。谭阡陌颤抖着双手拿起信:“都督不纳余之明言,自取其败。何如?”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信笺,死盯了许久,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凄凉。透过信笺,谭阡陌似乎看到司徒毅的铁蹄已踏破京城,司徒毅的宝剑已挂上了绍光皇帝的人头。而司徒毅的身旁,却站着一个清癯的书生。是那个青衫飘飘的方之云,那个故意让自己“发现”他是奸细的方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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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纪绍光二十三年七月,安会之围,艰甚,五役不克。帝长子英折于城头冷箭,举军哀之。九月,帝以军祭酒方之云为间,孤身投敌,混淆东西。阡陌欲施反间,而误判帝之行踪,草率调兵,致长隗空虚。帝率军夜度宫山,绕百里而取长隗,继以京师。卫军溃败,血染落花,宫廷哭号,泪如流水。厉帝昏暴一生,终为内侍所弑。天意灭项,非人力能挽之。次年初春,帝即大位,国号郁,是为新佑元年。——《列国纪?郁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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