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鱼死网未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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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老冯头不会与她善罢甘休,这个赶半辈子大车的老光棍不会宽恕她。

她害怕这事捅出去,不消三天毛山农场就会沸沸扬扬,哥哥脸往哪搁?她最担心她的恩人,指导员将受处分,她永远对不起他!

牙打掉往肚里咽,什么都不能说!

她跟丈夫商量:永厚,请我嫂子的姐夫跟你们厂长说说,往后你别上夜班了。你不在家我睡不踏实,夜里醒来身边空落落的害怕。丈夫憨厚地回答:一个月不就两次夜班嘛,蓝辉陪你还不行?有谁愿意上夜班?咱不能为这让人说闲话。

她又说:要不让你爹把铺盖搬招待所去。你想呀,你上夜班,公爹儿媳妇在家别人不说闲话?

冯永厚不等她说完连连摇头:那更不行!招待所乱糟糟,白天怎睡得好觉?我想好了,再过三年等爹退了休,脱土坯接间偏厦,让爹和咱儿子住里面。

蓝蓉不再吱声,再往深说就捅破了。

吃过晚饭,老冯头与上夜班的儿子一道出了门。老头在招待所转了转便溜回家,掏出钥匙插进锁眼却拧不转。老头趴到窗前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开门!反锁干啥?不开踹啦!

传来踹门的声响。

木板门不结实,蓝蓉生怕惊动左邻右舍,只得下炕开了门。她打算跟老头摊牌:顺从可以,但以后不许再领孩子去办公室转悠,再别跟王指导员“磨叽”。

老冯头进了门很得意:敬酒不吃吃罚酒,哈!他剥去衣服,全身上下脱的精光。孙子冯蓝辉瞪大眼睛,用小手在脸蛋上刮:爷爷,丢!蓝蓉忙扔过被子给他盖上。

听蓝蓉说完顺从他的条件,老冯头冷笑一声:条件?屁话!到如今你还护着他,心思在那野汉子身上!我明告诉你,我非把他搞臭不可!谁欺侮老冯家我跟他没完,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他甩开被子一跃而起,扯开蓝蓉衣服发疯般压上去,嘴里念叨你依得依,不依也得依!

冯蓝辉已经懂得保护母亲,边拽老冯头的腿边哭叫。老冯头一脚踹开孩子骂道:小野种,滚!

蓝蓉张开嘴,象当年咬牛二楞手指一样想咬老冯头,却被他大手捂得喘不出气。突然触到枕边有个硬硬的东西,是准备给儿子裁衣服的剪刀,晚饭前丈夫磨得锋利无比。情急之下她摸出剪刀,对准老冯头后背脊心扎进去,血象一股喷泉直冲房顶。老冯头怪叫一声,瞪大眼珠从她身上滑下,一声低似一声直哼哼。蓝蓉咬牙切齿,揪过他渐渐软下去的祸根,“咔嚓”齐根剪断……

蓝蓉此时毫无怯意反镇定异常。自首的念头只闪现一刹那便迅速打消:犯下人命大案,她将面临无休止的审问,最终必定殃及她的恩人。与其屈辱地活不如痛快去死,她选择自行了断一了百了。

儿子哭累了,小狗一样蜷在地上睡了。蓝蓉把儿子抱在怀里,用自己眼泪揩净儿子熟睡的小脸,喃喃自语道:蓝辉啊,妈要走了,妈对不起你。妈只盼你长大了有出息。

她举起带血的剪刀,用尽平生力气刺向自己心窝。

艳丽的青春之花猝然凋谢,脸上凝着凄美的笑容。

最终侦查结论是:老冯头强奸儿媳妇遭杀,不齿活该;蓝蓉防卫过激,蒙羞自尽。这正是蓝蓉生前期盼的。可怜的女孩,宁死护着赐给与她“以工代干”机会的大恩人,绝不使其丑行暴露。

老冯头死有余辜,儿子冯永厚切齿痛恨,血衣也不给换,将尸体塞进薄板棺材,埋到西棋盘山“半岛花园”,让他与孤坟野鬼为伍。

蓝蓉出殡那天,冯永厚抱着儿子,父子白衣白帽披麻戴孝,木木地走在棺材前。王化举发高烧没来,由二妮代为送葬。这个善良的女人一路上嚎啕大哭:妹子啊!贞节烈女啊!你傻呀你!老畜生该杀,你万不该杀了自己啊!丢下我两岁的干儿咋办哪!蓝蓉人缘不错,站长平青云,来农场后在试用队一起度过最初时光的蒋乐生、叶小娜、柳芽柳芷姐妹纷纷赶来,为二十二岁的花季亡灵送最后一程。

蒋乐生曾被蓝蓉夺去会计“饭碗”,此时已不再怨恨她,反觉得她可怜又可悲。“蓉”又名莲花。想不到以花中君子命名、与他同样出身的同龄人结局如此惨烈!

当晚他拟就一副嵌字挽联,记在自己日记本上,算作“为了忘却的纪念”:

泪飞血溅只为了青胜于蓝玉殒香消怎守得身洁如蓉

一场感冒击倒王化举,好几天没能上班,高热不退鼻孔穿血,人憔悴得脱了形。第二年春,分局从各农场抽调一批干部,以提拔副科级作激励措施,去新建的条件更艰苦的边河农场。王化举报名请调获批,当上边河农场的王科长。

离开毛山农场前,二妮和他到草甸子上采来野花,编一只大花圈摆在蓝蓉墓上。王化举低头默默无语,二妮叹道:我干儿他娘真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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