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1 / 2）

夜色将天际渲染成了墨蓝的色泽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玄天都的西门。百年之前，因为西北方向的秘境，他们曾由西门出发，只是在百年之前，从东门返回的队伍里少了的那两个人，如今再次选择了从西门进入。

萧晓看着下面那还着一丝丝熟悉的风景，眼前闪过百年之前自己在经过这里时的种种。他抬眼看了看你前面领先，姿态如仙，清逸出尘的身影，收回视线，忍不住暗叹了一声。那一声里，除了叹息，还有唏嘘，对这眨眼过去的百年岁月的感叹，以及对那些留在他的心里种种美好回忆的无奈。

他知道这次是真的戳到那人的雷点上了，或许是因为自己这样的反抗，更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表现超出了他的掌控与设想……总之，似乎就此之后，曾经的那些就只能是曾经了。

毕竟，在这件事上，他不会选择妥协。

……而那人更不会。

远处山巅上灯火一片，亮黄之中掺杂着红色的熹光，看起来很是喜庆。那里是玄天宗的宗内道场，也是玄天殿的外门。华莲当先御剑而下，在距地数十米的时候脚下灵剑已然被收纳了回去，他衣袂轻扬悠然落下，和百年前并无改变的面容，带上了一丝浅淡的柔和。后面赤鸦跟着落下，萧晓顺着赤鸦垂下的一侧翅膀，顺势落地，姿态算不得唯美，却也别有一番洒脱与温文，他落下，赤鸦便拎着脚下的筐子一声长鸣，然后挥着翅膀融入了夜色笼罩的天际。

壮观巍峨的殿门下，宗主泰元真君带笑迎上：“喜迎小师叔回宗。”

华莲回以一笑：“百年未见，宗内一如往前。”

萧晓在他身后一步远，作揖恭声道：“见过宗主，以及各位师兄。”

泰元抬了抬手，敦厚的面容上的笑容依旧温厚，他看了萧晓一眼，赞许的点了点头：“清晓师弟果然天资非凡，百年未见，如今竟已是元婴高阶修为了。”他这话的声音算不得小，在他后面的那些玄天宗弟子自然是都听得见，闻言，便有不少人惊愕的抬起了眼。金丹之后，修为是一步比一步难，毕竟金丹之后融紫府，才算是与这天道有了融合以及交接的处所，百年之前念及他担忧生死未卜的师父而恸极越阶突破元婴，并维持在了元婴初级的高度，那样的事例前人也有，只是这百年未见，并在整个大陆都搜寻不到一点讯息，这人再见之时，竟是又连破两级，天资聪颖，可也不是这样用的啊！

众人看过来的视线，萧晓有所觉，但是他并没有抬眼去回望，他还是身姿笔直的站着，面上是温文有礼的淡笑，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长者与长者之间的对话中。而这，也一如在现代的时候，他跟着导师一起出席各种研讨会或交流会时的模样，温文有礼，形神皆宜。

泰元真君的一句褒奖过后，话题的对象便又落到了华莲身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后面的萧晓听着听着，竟微微出神，他恍然想起，对啊，这才是他所熟悉的样子嘛，之前的恣意与欢快，果然像是做了一场太过于放肆的梦一般。他脸上的礼貌的淡笑，似乎也因为这想通的一点而真实了那么几分。他在这一刻里，突然的就找到了之前潜意识里就在恐慌的漏洞，就好像是沉浸在了一场梦里却突然的找到了回归真实的钥匙一般。

他是萧晓，不是“萧晓”，只是有一个道号叫清晓。

清川水净，晨曦露晓。

华莲背对着他，心情还难得的处在纠结和闷气的时候，对于自己身后侧的那让他纠结异常的少年，这个时候并不想投注过多的注意力，所以在这个时候，只是分神感受到了一点点不一样的气息，直到看到了泰元有些吃惊的看着他身后侧，还有不远处的那些玄天宗弟子忍不住的惊呼，才猛然偏头。

可他的回头，看到的只是萧晓带着一丝通悟的笑容缓缓垂下的浓长眼睫，面上的那种明悟，那种看透一切的释然，以及一丝明显流露出的圣洁之气，在这一瞬间，让华莲忍不住气血翻涌，灵海灵炁之中，浓郁暗沉的紫金魔气犹如海浪一般的朝着另一边的乳白含金的正道灵气袭来。华莲震了震，脚下竟是微微有些不稳，但好在只是极为短暂的一刹那，连离他极近的泰元都没有觉察。

他压下心中的翻腾，眸色不明的看着那总是出各种离奇状况的少年，第一次远远看见时，他站着筑基；第二次见面之后带着他返回这玄天宗，这人在云天之中，在赤鸦背上突破；与他缔结师徒之契后这人在院子里毫无遮掩的连破两阶，而且居然连雷劫都不降；现在这人，又在自己面前，以站着的方式，突破元婴高阶，步入元婴巅峰……华莲抬眼看着瞬间暗沉下来的天空，他完全可以想象，如果不是实战经验太少，如果不是历练不够，这人恐怕在此刻，还会是连升两阶，成为修真大陆甚至是三界五行里第一个百岁出头便步入出窍修为的真正的天才。

呵，真正的天才啊！看着这样迅疾的聚拢过来的劫云，华莲却突然的想笑，他低头去看那垂眼而立，面目如神佛之态的少年，这个天才是他这个似魔非道的人的徒弟呢！还是那曾被魔灵滋养了三百余年的金玉莲花的莲心！明明与魔有着那么大的牵扯，为何命格之中，却是突然的演变成上仙之兆。

他眼底的神色愈发的晦暗不明，这是在预兆着，自己已经步步错，还是警戒着，他华莲这上天入地的千余年里，唯一动心的人到之后会是他最大的牵掣。道法讲求因果际遇，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追寻大道便是一步步的斩断这些牵扯，明悟己心乃己道，尔执尔求恒心之，乃为道。

……他在这里种下因，势必会有果，或迟或早。

只是，让他华莲半是算计半是利用的种下这因，却结出看着自己动心之人步入法天大道这样酸涩的果，是不是为了嘲笑一句何为报应不爽？

垂下的宽袖里的手，慢慢的紧握成拳，华莲微微的闭眼，掩去翻涌而起的魔念。这个时候，他还不能暴露身份。

墨色的天空，浓厚的乌云吸纳着这片天地里的所有光亮，让人惊诧的亮金色的雷电，在那乌黑厚重的云层之中嗞嗞的闪现，在一道金色闪电试探一般的伸出之中，泰元严肃了神情，双手张开，喝道：“大家迅速离开这里！”说着的同时，一手拿着一面天极八卦盘，毫不吝啬的输入了自己的灵力。八卦盘上金光大盛，在脱手的时候飞入了云天之中，可泰元的动作并不见停歇，双手上夹着数十支筷子大小的玉杵，按照天干地支四象五仪之法，以萧晓为圆心结下了法阵。

这是个法力强盛的防护法阵。

法阵落下的那一刻充起的灵力壁，才算是唤起了华莲的注意。他深深的看了那还闭着眼，如若他曾在上界里远远看到的那个据说距离神阶只有一步的仙者一样仪态的少年一眼，足尖一动，腾上了半空之中，小巧玲珑的金玉莲花在他张开的手心之中显现，流转的璀璨华光引得下面的泰元都忍不住呆住了眼神。可这个时候，华莲显然不会去顾忌下面人的惊叹，他腾跃至那乌云之下，身上自动浮起的保护灵力罩避免了那些饱含威力的雷电的触及。他掌心的莲花随着输入的浓厚灵力而变得更加璀璨起来，然后盛放，再然后是像演示着生命的历程一般的凋谢。

一枚半透明的金玉莲子从那些半透明的莲花花瓣掉落的时候往上飘起然后融进了那乌黑厚重的云层之中。华莲掌心的金玉莲花，也在这个时候暗淡了光华，重归于最开始显现的那般精致小巧模样，只是却只是像一个宝贵的饰物，没了之前的灵性。

华莲落了下来，在轻轻落地的那时，众人看清了他苍白中带着虚汗的面色，但他却拒绝了泰元伸过来的手的扶持，维持着之前的风姿气度，走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