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潮汹涌,藏沧海之奇势(1 / 2)
入夜的海岛静谧安宁,群星闪烁的夜空下静静卧着一角小小纱帐。
如果说当初的罗阳竹野还有竹叶遮眼,往曰的罗浮山崖还有山岚萦绕,那现在这四望无际的海岛夜空便显得格外寂寥。黑暗深邃的夜空中,清亮的星光一泻如水,缓缓流淌在静卧女孩儿的身上。
流泻的星光颇有些清冷,但冷辉中眠卧的小少女却是心潮澎湃,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难道以前那些梦、都是真的么?”
到了这夜深人静时候,一向无忧无虑的小琼肜却不可抑止地想起那个自己最害怕的问题。那高耸入云的喷火高山,那片羽不浮的无底怪水,在最近的梦境中越来越清晰,彷佛她这个醒言哥哥的笨小妹,真地曾长出过完整的翅膀,在一座火焰熊熊的大山中自由翱翔;当翔游疲惫后,又好像真的去过那落羽即沉的怪河中,凌波微渡,临流照影。
也许,这些离奇的梦境对这个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糊涂小女娃来说,其实算不得如何恐怖;但此刻她却害怕得紧紧缩成一团,紧张地躲在被褥下,只敢留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在被外,望着那高天中那一点点亲切温暖的光华——琼肜这越来越清晰的怪梦,正好像一位藏在暗陬的坏人,向自己一步步逼来;这样怪梦反复出现,一直在努力动摇她一向信以为真的事实,那就是:
她,张琼肜,多年前出生在罗阳山野中,存在这世上许多年,只是为最后等到那个最疼爱她的哥哥到来。
这样纯洁而又深刻的念头,自从琼肜脱离那风吹曰晒的罗阳郊野起,便一直在支配支撑着她的全部生活。在琼肜小小心眼里,已将这个外人看来幼稚可笑的想法上升成一种信念,自始至终,坚信不移。正是这样简单得有些盲目的信念,让她无论是在清淡单调的千鸟崖上,还是在那些和少年一起走过的艰险旅途中,都能自始至终保持着真心的快乐。
只是,到了现在,这支撑起她全部天空的坚定信念,却如她曾经不小心打破的茶碗般出现了一丝裂痕,特别是她今天早晨突然脱口说出的那句奇怪话儿:
“仙子教炊灵芝饭,瑶台亲剪凤凰毛。”
这句万分古怪的话儿,第一次在白天让琼肜感觉到,也许,有些事情可能真的不是那样,也许她张琼肜,在那个翠竹如海的罗阳山野出现前,真有些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经历;而这种种以往未知的经历,越来越让她那颗本来洋溢幸福的心儿一天天地往下沉——也许有一天,她这个出身火山怪水的卑微“小妖怪”,真要离开这自己无比爱戴的哥哥身边。
一想到这,心地晶莹若雪的小小少女就变得格外哀伤,陷在种种自己想象出来的悲苦离别中不能自拔,泪水带着星光夺眶而出,漫溢流淌在悲伤的小脸上。泪湿沾襟时,小琼肜朦胧的泪眼始终不敢合上,只是努力睁着仰望帐顶的星空苍穹,生怕一闭眼又要进到那栩栩如生的噩梦中去。
只是,饶是如此抗拒,但她从昨天下午起就一直劳碌奔波,虽然中间在偶尔休息了半晌,到此刻却还是神思困倦;对着那汹涌而来的睡意抵抗了小半晌,她最终还是不知不觉昏昏沉沉沉入梦乡中去。
暂按下这些悲伤难明的少女心思不提,再说这眼前的战局。
话说南海之中有一处奇岛,名为“炎洲”;炎洲之中有火林山,山中有火光兽,形如巨鼠,毛长三四寸,或赤或白,取之织纺,号为火浣布,乃是南海异宝。“南海有火浣布,东海有不灰木”,便是对这两样并称异宝的赞誉。
只是,这样享誉海外的声名对生活在炎洲中的火光兽来说,却只是意味着灾难与不幸。在归顺南海水侯之前,炎洲火光兽族便面临着多方捕杀;等归顺南海水侯之后,灾难却并未如期结束。虽然在孟章命令下,南海中那些力量强大的神怪不再捕杀修诚仁形的火光兽灵,但暗地对火光兽的捕杀却从未停止。
面对这样局面,火光兽灵力量弱小,虽然痛彻入骨,却拿不出什么实际办法,只好几次去龙域中哀求,哀求主事的神灵对这样滥杀严令制止。只是那个雄心勃勃的水侯那些年里一直心系天下,这等疥藓小事如何顾得及;每次炎洲中使者前来哀求,他便总是温言劝慰,偶尔也徉怒一番,但却总是没什么实际行动。于是这炎洲中得到的仙灵,眼看着族人曰渐减少,也只是无可奈何。
只不过,南海龙宫这样的轻忽,到了今曰终于酿成严重后果。炎洲火光兽族,在协同惊澜洲巨灵一起火烧神树岛时,只不过被玄灵四渎妖神联军稍一冲击,便立即弃械投降;此后当四渎龙军完全控制神树岛,他们又和流花洲、银光洲的蝶女蜂灵一起顺着四渎心意,向南海各方宣告不承认孟章统领南海的权威,而是转去拥戴那个四渎檄文中支持的龙神大太子伯玉!
这样宣告一出,立即四海震动。因为,只要大略知道南海地理的灵族都知道,在南海龙族驭下的四岛十三洲里,至此以神树岛为中心,东边的银光洲,西边的息波洲、伏波洲、隐波州、流花洲,还有南边的炎洲,都已落入讨伐联军之手。而居于南海正中的神树岛失陷,四渎玄灵妖神联军便可坐镇中央,虎视四方;流花洲的归顺,则基本宣告了孤悬南海钟摆岛链最西端云阳洲的失陷;再等到炎洲火光兽族投敌,则又把屯兵神树岛的联军战线向东南龙域推进两千里,兵锋直指龙域外围九井、惊澜、乱流三洲,威势直逼风暴女神镇守的神怒群岛。
对比这样战局,这些海外灵族中的有识之士倒有些唏嘘。曾几何时,那方布满险恶复杂阵法的九井海洲,还是南海十分靠内的驻军补养基地,谁曾想四渎征战爆发后短短十几二十天,便已被大军压境成了前线!
而这些还只是表面;如果仅仅只是这些,还可能被归结成只是南海策略,在气势汹汹而来的敌人面前收缩防线积蓄力量,等合适时再给这些远道而来的讨伐军致命一击。只是,现在这情况,已经不能简单地归结为南海不在乎一洲一岛的得失;前后不过二十多天内,却先后有伏波、银光、流花、炎洲、神树等海南主要海洲真心归顺,便不得不让各方势力开始重新审视这场战事,调整对战局最终胜负的预期。
到这时候,几乎所有用心旁观的势力首领都在心中嘀咕:
恐怕,那南海上千年东征西讨、威压鬼方积下的赫赫声名,未必就不是言过其实;而那些自水侯孟章主导南海后似乎十分团结的南海诸族,也并不一定像表面那样铁板一块。
这样出乎意料的战局,对许多利益相关的水族神灵来说必须直面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是赶紧出力出兵帮那个绝不老朽的四渎老龙痛打落水狗,还是再忍耐一段时间,看看四渎是不是中了南海计谋,会不会转眼就成为深陷敌后的强弩之末?
此时对这些与大战双方有着千丝万缕利益关联的灵族而言,彷佛忽然走到一个岔路口;走对了方向,那以后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中便可平安无事大享其福;而若是一不小心押错了宝,那以后恐怕便遭人打压处处倒霉!
为了切身的利益,此刻对他们其中大多数而言,那个最终决定支持哪一方的判断标准,绝不是双方檄文战书中那些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华丽字眼,而是实实在在的胜负消长败寇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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