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精神享受（1 / 2）

父亲一直认为，酒与香烟不同，只要不过量，那么对身体非但没有坏处，反而会起到舒筋活血、强身健体的功效。不仅仅是父亲，就连姐姐和我也是这般认为的。因此，在母亲提及父亲戒酒一事的时候，除了父亲的强烈反对之外，姐姐和我也会帮着父亲劝说母亲。当然，即便是没有我们的帮衬，就以父亲那倔强的脾气，也是万万没有戒酒的一丝可能性的。

不过，后来，据我们不专业的分析，父亲之所以患食道癌并且发现得相对较晚，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酒。本来酒精就是带有强烈刺激性的液体，因此经常喝酒，在酒精的强烈刺激下，食道上的粘膜就会经常遭受破坏。久而久之，就很容易诱发病变。其实，患食道癌并不可怕，因为有不少食道癌患者还是可以被治愈的。但可怕的是发现得晚。父亲被查出患食道癌的时候，已经到了中晚期。市人民医院的医生所说的中晚期很可能就是确确实实的晚期了。一旦食道癌发展到中晚期，那治愈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为什么父亲食道癌会发现得如此之晚呢？事后，我们觉得这很可能跟父亲的饮酒有关。众所周知，酒精还是具有一定麻痹作用的。因此，在不断麻痹之下，食道的稍许疼痛就很难被察觉出来。再加上，父亲脾气本就十分之“硬”！一般的疼痛，父亲都会咬咬牙就支撑了下来，根本就不会在意。在酒精和“硬”气的双重作用之下，当父亲发觉不对的时候，病情就已经发展到了相当危险的地步了。

如果我们的推测成立的话，那么父亲的生命很可能就是葬送在了“酒精”的黑手之下。不知道，如果父亲预先知晓这一情况的话，那么还会不会再那么“好酒”？

不管怎么说，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中，父亲真正做到了滴酒不沾。这对一个嗜酒如命的人来说，无疑是无比痛苦的。但，为了自己的健康，父亲还是以过人的毅力做到了。那时的父亲，还是认为自己能够得以康复的。在父亲看来，这样的牺牲（放弃生命中挚爱的酒）还是值得的。如果能够预先知道，自己最终的结果是癌症复发，那么父亲是否还能再把持得住滴酒不沾呢？以我对父亲性格的了解，恐怕很难很难。既然结局已经注定，那么还不如让自己活得潇洒自在一点。即便是因此而少活两三个月，那也是值得的。这也许才是父亲对自己生命至交——“酒”的应有态度。

正是由于叔叔对自己的兄长“好酒”品性的了解，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刻大吼一声：“千万别忘了酒！”在叔叔提及“酒”之后，众人尽皆会意。因为父亲的“好酒”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叔叔特地找来一个大号的饮料瓶。在众人忙着往饮料瓶中灌白酒的时候，叔叔还一个劲地在旁边说道：“加，再加！直到灌满为止！”后来，叔叔曾戏谑地说过：“就我哥那酒量，别说是一瓶的，就是再多几瓶，也架不住他喝。”

酒瓶和酒杯被放到了父亲的右手边，因为这样才能方便父亲更好地与生命中的挚爱——“酒”进行交流。

在叔叔提及酒的同时，我也想到了另外一个东西。怎么说，父亲都算是知识分子。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高中毕业生，绝对比现在的大学生要稀罕得多。知识分子一般都比较注重精神享受。因此，在医院手术期间，父亲才会想到看《三国演义》。只是，没看多长时间，父亲就感觉双目难受，而且眼泪直流。因此，尝试了几次之后，父亲就不敢再看了。除了当时双眼比较难受之外，父亲更主要的是怕因此而给自己带来后遗症。毕竟，父亲不想因为一时的精神享受造成以后永远不能再看书这一无比巨大的痛苦。

出院之后，父亲在自认为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又进行了几次看书的尝试，但依然是双目流泪。后来，一直到过世，父亲都未再看过书。

不能看书，对知识分子来说，无疑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情。除了吃饭之外，就只有躺着休息，这就造成了父亲精神上的极度空虚。因此，父亲又尝试着看电视。只是，电视的强光刺激比看书的危害更甚。没多长时间，父亲就知道，看电视，对那时的他来说也是非常不现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