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西洲在何处,两浆桥头渡(5)(2 / 2)
那老者抚须望了片刻,方调回视线微微笑看刘病已。
“让先生见笑。”刘病已躬身垂首,恭敬道。
“看来此人已非初次造次。”复中翁是说阿穆达对刘病已放肆的次数。
病已未否认:“阿穆达脾气太过暴躁,他若不改改,倒不如离他的家主远一些为好。”
边说边置棋投箸,将那黑白两子照着他与复中翁的位置摆放。复中翁颌首,伸手去拿了一枚棋子,说道:“我令你细辨民间,你果然如是。”
刘病已知他拿他取笑,便也笑笑回道:“学生谨记先生教诲,必不叫先生失望。”
师徒二人两人相视一笑。
复中翁执着一箸在刘病已面前一晃,原来他趁着刘病已分神间隙,早已抢先投箸,取得先机。刘病已望了一刻,哑然失笑。
“病已,”复中翁将黑子落下,肃下面容来,“你今日寻我可是为那尉屠耆一事?”
刘病已并不隐瞒:“先生早前已提醒学生,是学生太过自傲,将先生教诲抛之脑后。如今恍然大悟,却已为时晚矣。”
复中翁道:“此言差矣。如眼下棋子,我的黑子不过快你一步,然而博弈之要在全局而非此一步之差。你善学好用,当明白我的意思。”
刘病已垂首点头:“病已明白。”
“那便好。”复中翁再捻一子入掌心,缓缓揉搓着,“去吧。切记,不可焦躁,不可忘形。”
他笑道:“想门外那位已是受尽心中煎熬,也需得适可而止为妙。”
刘病已颌首,并未将阿穆达与那绿衣的事情告知自己的师傅复中翁知晓,他起身朝着复中翁恭敬的拱手拜了一拜,然而那复中翁连头也未抬,只将全副精神放在了棋盘之上。刘病已在原地站着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开了门出去。
而门外阿穆达正被吵闹环境逼得越加心急如焚,焦躁不安。他想到绿衣的脾性,最是喜欢热闹,倘若是也到了这种地方,她必定是不肯放过需得玩闹一番才罢休的……他往那周遭一看,具是吵嚷杂乱,一言不合便横眉怒对,也有几要动手,却被人劝开的。绿衣最是会冲撞他人,若是遇上这种情况…...阿穆达越想越担心,越想越着急难耐。已是一天一夜未见到她人影,不知道她现下究竟如何,是否无恙……
就在这时,刘病已开门出来。阿穆达精神一凛,他侧身上前,下意识便想要开口问刘病已,嘴唇动了动,被周遭燥热空气憋红的一张脸木着,还是没有说出来。
刘病已眼中藏笑,望了望他,亦不着急先开口。跨步越过他,且只将那阿穆达的焦急躁动收入眼里,却并不加理会。
直到两人走到门外,那刘病已仍旧一言不发。似是笃定了他不问,他便绝不先说一般。瞧瞧天色,又是一天日暮西沉的时候。阿穆达百般挣扎,到底按耐不住,还是跨前一步开口问了:“你究竟可知六小姐的下落?!”
刘病已闻言仍旧走了两步才回身,他双目直视阿穆达,似笑非笑道:“总算是学会凡事以问为先?”
阿穆达憋得脸孔紫涨,握刀手上青筋迸现。
“方才在博弈室内你是猜到我欲向那位老者探问绿衣下落才未再将你那把弯刀抵上我的脖子,以免吓退了老者。由此可见,你待绿衣的忠心。”刘病已眼角的笑意俱收敛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继续说道,“绿衣脾性如何,你比我更清楚。想来你留在她身边并非只为助长她过人的脾性。长安不比关外,大汉更不比你们草原,这里的人讲究礼仪、明理,你若是一意孤行,早晚有一日,绿衣要受你牵连,毁在你手上,那可是你愿看到的?”
阿穆达本还有些愤愤不平,不欲听他多言,及至刘病已讲到绿衣脾性,讲到他行事作风的不妥将会对绿衣造成的影响,阿穆达心中不平渐渐削减下去。他沉目望着刘病已,眸光中浮上一层通明的颜色。
“此话我只与你说一遍,从今往后,你该如何行事,且由你自己做主。”
刘病已将身后的手动了动,甩袖垂到一旁:“走吧,去找绿衣。”
他越过陷入沉思的阿穆达往前走,眼角余光瞥见阿穆达愁结的眉头,嘴角略有三分笑。这个身宽体壮的高个子并非不懂得思考的莽夫,还是能听得三分诫言。刘病已心中升起几分赞赏,
阿穆达见着他前行,忙收神追了上去:“你当真知道六小姐下落?”
刘病已不言,似是笃定要将那答案留到最后一般。
夜幕的黑影追在他们身后,拖着落日余晖最后的一条长尾巴。
寂静的巷子中,就见那石墙上一前一后的两条身影,脚步极快,极稳。尤其前者,比之那追逐其后的夜幕黑影,更添从容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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