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恩情(1 / 2)
沈令迁居后,沈薇并没有一道搬去侍奉,与沈令见面的次数也少了许多。如今沈娡回府,平时被其压过一头的人都抱有看笑话的意思,见她失宠,明里暗里没少挤兑,沈薇本人却安之若素。
老国公虽口内喊着让沈薇陪沈娡,实际上仿佛并不热心此事,反是沈娡自己主动提了,他才一拍脑袋,哦了一声,让丹大娘着手安排。
离开京都之前,两人一直是河水不犯井水,见面如同未见。如今作伴侍奉老国公,不能漠然视之,只得客客气气相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老国公把沈薇安排在沈娡旁边的三间连房内,挨着沈娡倒是近,离他自己却远了,此举引得众人议论纷纷,皆是认为沈薇不如以往。
这日中午,两人伴着老国公用过饭,老国公忽然觉得乏了,合眼就歪在塌上打盹,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情形略为尴尬。
丹大娘见此,觉得不出声未免过于站干岸儿,便笑着说:“今儿日头很好,两位小姐要不要去前头园子走走?花木匠今年送来的桂花很好,前儿来做客的几位夫人也是赞不绝口呢。”
“丹大娘说的是。”沈薇无可无不可,道:“妹妹若是没什么其他事,一道去看看吧。”
“好。”
两人携手离了房,原本闭眼熟睡的沈令忽的睁开了眼,瞥了丹大娘一眼,丹大娘茫然地回之以微笑。
才一出房,沈娡和沈薇就不着痕迹地,行云流水地放开了对方的手。
国公府极大,好景致也极多,丹大娘煞费苦心,推荐的这个所在除了桂花好,其他并无亮点,故而此刻只有沈薇沈娡二人,倒是省了许多表面功夫。
“尚在孝期,还要强撑着回来孝顺爷爷,难为你了。”沈薇折了一枝桂花在手中把玩,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今年的闺阁科举你去不成,真是可惜啊,本以为能和你一较高下来着。”
沈娡微笑着说:“姐姐说笑了,妹妹我才疏学浅,怎能和素有才女之称的姐姐相提并论呢。”
沈薇说:“你和老五在一块儿久了,染上一身她的坏毛病,说话和泥鳅一般捉不住首尾,但你可知过于乖滑,反而令人生厌?你在玲珑苑做下的事情,已在我们玉水这边传得沸沸扬扬,那几个有心在宫中崭露头角之人,恐怕早已暗中注意上你了吧。至于淑贞阁那边,太子妃很不喜欢你,你不知道么?”
沈娡笑了几声,也不再避重就轻:“她喜不喜欢我,与我何干?稍微聪明点儿的人都知道,是太子的喜欢重要,还是太子妃的喜欢重要吧?”
“你眼下倒是可以寻求太子的庇护,可将来呢?太子妃会成为皇后,而你就算成为最高女官,她想弄死你,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你觉得那个时候即便爷爷尚在,他会为了我们这样的人去得罪她么?更不提她们孙家虽然粗鄙浅薄,裙带关系倒是一环扣一环,这些年越发的扣上来了,一家子的皇亲国戚,呵呵。”
“我没想那么久远的事情。”沈娡说:“多谢姐姐提点,我险些疏忽了,犯了大错。”
沈薇狐疑地看了沈娡一眼:“你不像那种目光短浅之人,说这种话,实在让我难以信服。”
沈娡目光婉转:“回来这几天,我倒是听到一个说法,好像是姐姐你要被送入东宫,做太子良娣呢。”
沈薇冷冷一笑,算是默认:“不错,连这个你都能打探出来,可见这家中已经困不住你,你的手也伸得太远了。”
沈娡也折了一枝桂花,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枝,顺手抛入河内,毫无惋惜:“家里上下,论才貌心计,也只有姐姐能担当此重任,我倒是觉得爷爷此举没有任何不妥。”
沈薇蹙眉许久,问:“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怨恨不甘么?本来这个位置是你的。”
沈娡说:“是我不要的东西给了别人,何来不甘,又不是我一心谋求之物被你夺走。一开始我还觉得你规劝之言过于虚情假意,现在反而认为你是发自肺腑。咱们沈家在东宫面前如此得脸,太子妃对我不满,将来也会波及你的吧?”
沈薇坦然承认:“正是如此,我们之间再不睦,也是一条船上的同姓姐妹,你翻船了,我没有好处。”
沈娡问:“姐姐为何如此看重沈家?”
沈薇一愣:“何出此言?我是沈家人,为何不能看重沈家?”
沈娡说:“我听五姐说过一些姐姐小时候的事情,并不觉得姐姐你是这样大公无私之人啊。”
沈薇笑:“我和老五感情不好众所周知,你还能指望她说我什么好的?”
沈娡摇摇头:“有时候,我觉得姐姐为了这个家,牺牲得有些过了。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么?”
沈薇注视着灼灼的桂花:“女子如花,只能依附于家族这棵树。树若繁茂,花自然可以娇艳芬芳;根基若是动摇,花也只能枯萎凋零。我一心盼望家里稳妥长久,算不上什么大公无私,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考虑罢了。你若有空,也好好劝劝老五,少动那些不切实际的心思,飞的太高只会摔的粉碎,自己一人遭殃就罢了,连累父母族人,真个是死了都无颜。”
沈娡说:“我会记住姐姐的话的。”
沈薇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件事了,那么,大概也猜到为何爷爷把你叫回来了吧?”
沈娡漠然:“当然,无非是怕我在外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想个由头紧紧看着我,直到太子登基咯。”
沈薇见话已说破,便没了顾忌,直言道:“那你决定怎么办呢?”
沈娡笑了:“我还能怎么办,偌大一个国公府上下想要困住我,我还能真的化成蛾子飞了么?既然爷爷想要扮慈祖孝孙的戏码,我就陪他演,落个安静自在。他老人家身体不好,若是受了刺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心上过意不去。毕竟是亲祖父。”
最后一句话落在沈薇耳中莫名有些讽刺,然而她也不好反驳,只得勉强一笑。
和沈薇交了心后,两人反倒有了心思真的看起风景来。沈薇命人将船划过来,两人上了船,从桂花林悠哉悠哉荡到了湖心亭,被几位府内公子和小姐撞见,甚是稀罕。
晚间,沈薇把白日里和沈娡的交谈有选择性的告诉了沈令,老国公沉吟许久,苦笑道:“亏我还费尽心思和她拉近乎呢,原来这丫头心里清楚得什么似的,我也是越活越回去,临头反被一个孙辈在肚子里看笑话。”
“爷爷,我觉得娡儿妹妹并不是那一心钻营之人。”沈薇犹豫许久,还是说出了内心的想法:“看着她也不像是那种为了一己之私便不顾大局的。”
沈令也犹豫了:“咳咳,老大媳妇家的那个丫头,平常不做声不做气的,我能一眼看出她是个不安分的;可这个,我真心看不透啊。”
“或许,是咱们把娡儿妹妹看的太坏了,才会匪夷所思?”沈薇试探着说:“她除了过于招摇,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哼!”沈令一脸不屑:“过于招摇就是顶不好的事!等着罢,等太子这事儿定下来了咱们再说。”
因计策被沈娡看穿,沈令老脸有些下不去,也不好再命沈娡相陪,只得每日随她去了,横竖不出这府里就行。
秋日甚短,不知不觉间便至了初冬。沈薇太子良娣的身份一定,沈令便接了沈娡的禁,作为补偿赏了她不少好东西,时不时找她来陪着吃顿饭,似是心有歉疚。
话分两头,大景虽富庶,穷人还是有的。清水郡郊外便有这样一户人家,原本和其他普通田户相差无几,过着粗茶淡饭的普通日子,怎奈家中男人染病在床,把几块田都给典卖尽了。好容易医好病了,这男人又作死地染上了赌瘾,把所剩无几的家财输了个精光,自觉无颜面对老母妻儿,寻了根绳子要上吊,好在被人发现得及时送回了家,把家里人吓得哭了几日。
人虽是救活了,却也活不了太久——家中一贫如洗,除了七八张要吃饭的嘴,竟是没有其他东西了。
就在大家思索要不要一起上吊之时,老太太挺身而出:天无绝人之路,我当年也是侍奉过贵人的,如今去撞撞运气,死马当活马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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