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2 / 2)
蕊乔一笑:“他们若是寻了来,你照例去回话,他们无非是想知道我宫里的动静,你便一五一十的说,事无巨细的说,我倒要看看她有几个耐心听。当然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本宫教,你也省得。还有…..”
“是。”木槿侧耳倾听。
蕊乔淘气的甩了甩脚:“得空的时候再去披香殿走一趟,把该告诉的都告诉赵美人,让她也晓得要害她的人到底是谁,储秀宫自然有赵美人去对付,本宫这次卖赵美人一个人情,想必短时间内她也不会来寻我的麻烦,储秀宫就是想寻我的麻烦,估计也没那个时间。”蕊乔‘嗤’的一笑,赵美人或许算不上聪明,但出了名的难缠,储秀宫忙着对付她就够费神的了。
而后那三个月,整个内廷风平浪静的不可思议,连夏日里蝉鸣的叫嚣都压抑了许多,只是听闻储秀宫杖杀了几个不得力的太监,害的宫人们每每路过御花园,都是疾步而行,仿佛头顶上罩着一块乌云,山雨欲来。
木槿道:“娘娘这招高明,那些奴才知道事情败露之后,主子非但没留住他们,反而掉过头来杀人灭口,想必淑妃日后也失了些人心。”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老祖宗的教训。”蕊乔喝了口米粥,“今日的菜式倒是清甜,合本宫的胃口。”
木槿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食材是陛下送过来的,奴婢自作主张按着殷大人的方子放了些安胎宁神的花瓣,不过是打成了汁掺进去的。希望娘娘别怪奴婢多事。”
蕊乔望着她笑:“你这般小心翼翼作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若要杀你,你也呆不到今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从今往后,脚踏实地的便是了。”
木槿受教,随即将近期来发生的一一告诉蕊乔。
据说赵美人的神智是愈发清醒了,亲自给皇帝写了陈情表,读来感人肺腑,直叫人热泪盈眶。皇帝虽没有立刻撤了赵美人的禁足,但毕竟是宠过的,眼见过几日就是中元节,太后那里操办的水陆法会有请僧侣行香,还增加了拜忏,放水灯,焰口施食等活动,便捎带上了赵美人,让她外出行走行走。
这是几个月来,赵美人头一次出殿门,形容清减了不少,见着皇太后和在座诸位妃嫔也一一施礼,比先前客气了许多。
到焰口施食环节的时候,太后突然让僧侣烧了一道符在水碗里,念完咒后递给赵美人道:“哀家瞧着沉月这几个月像是越发懂事了,来,快把这符水喝了,也就没得让那些孽障再缠身,将来才有机会伺候陛下。”
周围的人均窃笑不已,德妃,淑妃,贤妃,乃至钟昭仪都觉得大快人心,没有一个人出面求情,赵美人何曾受过此等羞辱,但她咬着牙谢恩,仰头将那碗充满怪味的符水饮尽了。
七月十五盂兰节,传说鬼门打开,蕊乔自是要避讳的,但八月十五中秋团圆,宫中从午时便开始设宴,她按例是要出席的。
宴席开在御花园的小琅嬛,从合欢殿过去倒是不远,因左右佳木葱茏,奇花闪烁,婢子们一个个又是亭亭玉立,远远望去,便是一道胜景之中套着佳境,再加上宫中亭台楼阁,重檐飞阕,更添天家气象威严。而各宫各嫔的绮丽婵娟,则是这诸多美景中的一道绝景了。例如德妃素来端成,位份仅次于皇后,故身着青黛色的方胜纹窄身长裙,曳地三尺,头簪赤金点翠双股钗,气度雍华。贤妃一身泥金芙蓉罗衫,再配绛色晕花的披帛,温婉可人。淑妃爱热闹,衣饰上从来不嫌繁复,藕荷色的翡翠方胜纹锦滚边的短衫,下着六幅缭绫银丝云纹长裙,陪翠色的披帛,整个人如画中走出来一般,别开生面。
钟昭仪却还是四平八稳的穿着她的玉涡色宫装,只有一头凌虚髻绾的别致,两绺垂发若有似无的飘荡在侧颊,头顶插了一根赤金镶蜜蜡水滴簪子。
蕊乔到时,见山怀中有几株杏花开的如蒸火喷霞一般,便折了一支斜插入钟昭仪的发间,细声道:“姐姐心如水净,我是知晓的,只不过有时候太素了些,就算无心争宠,总也不能因此而失了陛下的颜面。”
她一身鹅黄色的短襦上点以浅樱色的花瓣,配六幅石榴长裙,挽泥银的披帛,人如其名,俏丽的似一株沾着露水的花蕊。因着肚子看起来已有七个月大了,行动起来十分不便,故到场之后众人皆免了她的礼,太后一边吩咐赐座,一边对蕊乔道:“听太医署的意思是有七个月了吧?也快了,再忍一忍就到头了。这女人呐,一生之中生产最是辛苦。”
蕊乔挺着肚子吃力的道了声‘是’才用手托着后腰施施然坐下。
这一次的座位安排的巧妙,估摸着是太后的手笔,因为按规矩,赵美人得坐蕊乔的下手才是,可却偏被排到了对面去,挨着贤妃坐,贤妃前头是德妃。蕊乔这里是挨着钟昭仪,钟昭仪前头是淑妃。德妃与淑妃再众星拱月似的烘托着皇太后。
蕊乔乐的一个清静和安全。
但她横竖瞧着对面得赵美人,总觉得她脸色不大对劲,自坐在那里开始,便一个人埋首自言自语,双眼木木愣愣的。
蕊乔搞不清她这演的到底又是哪出?心下略微不安,招来了木槿耳语道:“不是说赵氏不疯了吗?怎么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你想法去问一声芸舒,她究竟是怎么了?”
木槿刚要转身去打探,却被钟昭仪止住了,钟昭仪假意递了一碟酸枣过来与蕊乔,同时低声道:“妹妹在殿里歇的久了,大约有所不知,赵美人貌似没疯,陈情表也写的头头是道,实则上个月喝完那符水,倒像是真疯了,且疯的更厉害了。”
蕊乔狐疑的看着她:“为何宫里收不到任何风声?”
钟昭仪冲她苦笑:“在宫里,想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人人皆知,不想让人知道的时候,她即便是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半点风声传到我们耳朵里来。我也是适才来了才觉得她有点不大对劲,妹妹还是小心一些。”
蕊乔点点头,谢过钟昭仪后,心中顿时拢上了一层阴霾,挥之不去。
淑妃和贤妃言笑晏晏,见她俩喁喁细语,忙道:“两位妹妹说什么呢,这般好兴致。”
蕊乔抿唇一笑:“臣妾正在向昭仪姐姐推荐淑妃娘娘您那里的梅花糕呢,味道一绝,臣妾至今都是回味无穷,奈何臣妾的小厨房里就是做不出来,所以改日里也请昭仪姐姐过去一道品尝。不知淑妃娘娘欢迎否?”
淑妃的脸上不经意间划过一丝尴尬,转瞬即逝,热切道:“何曾与本宫这样客套!届时本宫寿辰,由的你们一气吃个饱。”
言毕,蕊乔和淑妃各自笑的欢畅,不明就里的钟昭仪也只得赔笑,但总觉着哪里怪怪的。
蕊乔想,她在合欢殿里独过,说的难听点,那就叫一个百毒不侵,可唯独八月十五这一天她逃不掉,必须得出来,谁要是想害她,再没有比今天更好的了,否则就只能等到她生产,而今她看赵氏的模样,心里只怕这赵氏原本是装疯,现下是真被逼疯了,也不知到了何程度,看来她呆会儿得赶紧逮个机会溜之大吉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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