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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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冷笑道:“你们两的事,你们两做过什么事?同宝玉假成亲?撺掇琏哥儿媳妇和离?撺掇贾府分家?贾琏同你们一道回来,忽然就转了性子,一定要跟着他叔叔读书,哭喊着住进二房,这也是你们的手笔罢?你们搅得我家不得安宁倒也罢了,贾家何辜?你们一定要闹得人家家破人亡才如愿么?”

宝钗见林海果然将所有事都打探得一清二楚,含笑看了黛玉一眼,不慌不忙道:“伯父久历宦场,怎么不知道我们叫贾府与王家疏远、大房二房分家都是为了贾府好?贾家从上到下早已经烂透了,只有二房还有些可看之处,与其等到被圣上厌弃,倒不如自己先丢卒保车,还可留得一线希望,日后也好帮扶家人。至于琏二哥住进二房么…贾府被抄家的缘由,伯父知道罢?”

林海看她一眼,慢慢道:“自然是有人污蔑。”

宝钗笑道:“这个污蔑的人是谁,伯父想必也知道咯?”

林海不语,宝钗自顾自道:“出面弹劾之人,乃是忠顺亲王门下,出首告发的则是贾府管家赖大,赖大有个儿子,现今也做着官,家里也是花园宅邸,亭台阁榭地起着,丫鬟老婆地围着,还娶了进士的女儿,伯父知道么?”

林海道:“赖大是多年侍奉的老仆了,贾府抬举他,也是该的。”

宝钗笑道:“贾府从前自然是抬举他,可是如今贾府自身都难保了,倾尽全力保出一个宝玉,也只是一个小县县官,他却扶摇直上,转任大府同知,伯父可知这里面的关节?”

林海背着双手,盯着宝钗道:“这却与贾琏有什么关系?”

宝钗笑道:“赖大出首,告发贾府,他儿子因此升官,这是题中应有之义,而二房周瑞家里,一向并没有什么名气,却忽然在城东置办了大宅,我实在不解,正好琏二哥要回家守孝,所以就托他去查一查,本来这不过是个小念头,谁知却让我们查到了不得了的事。”她停下来看了林海一眼,林海面色不动,只淡淡哦了一声,她便继续道:“抄家那日,查出了许多僭越之物,这些东西,原本并不在贾府,却是周瑞家的偷偷放在那里的。”

林海道:“你只是空口白牙地说,又无证据,怎能叫人信服?”

宝钗笑道:“今日早上,便已经有了旨意,贾府旧物,全部发还,圣上还另赏了一笔钱财,算作压惊之费,伯父不知道么?”

林海道:“别的事算你勉强有理,那么与宝玉假成亲,又该做何说法?宝玉乃是贾府承嗣之子,嫡妻与旁人苟且也就罢了,如你们这般,却是妨碍到了子孙大事,你们倒还好意思求他母亲同意?”

宝钗道:“伯父这话又错了,与宝玉假成亲这主意,起初的确是我们万不得已之下,想出来的下策,此事说来的确是我们理亏,然而现今看来,这却是我们做的最大的善事。”

林海冷笑道:“原来勾搭别人的妻子竟是善事。”

宝钗肃容道:“伯父大约不知罢,宝玉自己…也另有心上人,这位心上人,还是位男子。”

林海只一眯眼间,便想明白其中关窍,蹙眉道:“柳湘莲。”

黛玉见他连柳湘莲的名字都能一口叫出,讶然转头,看了宝钗一眼,宝钗却越发胸有成竹了,向林海又一拱手道:“宝玉此人的性子,伯父应当有所了解,倘若姨妈迫着他娶了别人,他与柳湘莲的事一定再也瞒不住,这事败露之后,且不说姨爹、姨妈会作何反应,宝玉的前程,是一定毁了的。”

林海道:“朝中又不是没有好南风的官员,也未见因好南风的毛病,就从此不得升转。”

宝钗道:“好南风,与只喜欢一个男人,可不是一回事。再说便是那些好南风的老爷,又有几个敢正大光明地将这点癖好公之于众?我们同宝玉一处,既可以替他遮掩,还能在仕宦之事上指点他,于他、于我们,都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林海冷笑数声,道:“我知道了,你们所做的一切,全是舍己为人,连劝张靖和薛蟠苟合,都是一片为人着想,绝无半点私心。”

宝钗镇重道:“我哥哥和张靖的事,伯父却不能怪到我们头上,我们不过是事发之后,再替他们想些周全之法罢了。”

林海道:“你们所谓周全之法,就是伪造我的笔迹,签署婚书,然后仗着我不能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当众对质,糊里糊涂地将这婚事办成么?你们倒是打得好算盘,可惜事不机密,叫我提前知道了此事,张靖现在,已经回到了庄子上,由阿方看着,薛蟠这厮也已经叫我拿了,只等取了我的名帖,就可以交送官府,判了他的罪状,”他顿了顿,盯着宝钗的脸道:“当然,若是我不将他送出去,他就可以依旧做他的监生,甚至可以谋个官职,做上几任,这辈子的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

宝钗微微一笑,道:“伯父若一点师徒情分都不念及,自然可以一封书信递到衙门,革取我哥哥的功名,从重发落,以伯父之能,便是将我哥哥流徙至死,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林海道:“薛蟠做出这等辱没先人的事来,我只怕留着他,反倒带累了我的名声。”他说这话时脸色格外阴沉,眼光在宝钗和黛玉的脸上扫来扫去,显然说的并不止是薛蟠。

黛玉虽知林海多半是故作声势,心中依旧一冷,将宝钗的手握紧了些,挺直胸膛,淡淡道:“这事尽数决于父亲,父亲若要薛大哥死,我们也没有办法。不过薛大哥在做这事之前,便已经和张靖约好,若不能同生,便即同死,父亲若是执意要处置薛大哥,我想他们大约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一齐去死了。”

林海转向宝钗,道:“没想到你为了同黛玉在一起,竟是连手足之情也不顾了?”

宝钗笑道:“我哥哥与张靖既然有情,便是为此死了,也是死得其所,我再怎么阻拦,也是无可奈何,倒不如索性成全他们的好。正如我和黛玉,若是生不能同衾,那倒宁可死而同穴了,伯父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林海面色倏然一变,冷声道:“你以为以黛玉的性命威胁我,便能如愿么?”

宝钗只是笑道:“我从未想过以黛玉的性命威胁伯父,我所说的,不过是万一之可能罢了。”

室内忽然静寂了片刻,林海两手紧握,眯着眼看宝钗。

宝钗直直回望,未有丝毫退缩,连黛玉也直视着林海,目光坚定,没有半分犹疑。

到底还是林海先又开了口,一字一句道:“只怕你们想死而同穴,也未必容易。”

宝钗轻轻地笑了:“伯父大费周章地派人查了我们两的事,又扣住了我哥哥和张靖,所以便觉得一切都在伯父掌握中了,是也不是?”

林海眯着眼冷冷一笑,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门外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小厮躬着背,端着茶盘进来,替林海换了一碗茶,之后却不立走,而是站在林海身边,听候吩咐。

厅门敞开,外面空空荡荡,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林海眉心一跳,咳嗽数声,却再无人进来。

反而是那倒茶的小厮直起身子,拱手笑道:“柳湘莲见过林老爷。”

林海一惊,望向宝钗。

宝钗道:“柳大哥混迹梨园,最擅长模仿旁人的身形步伐,拳脚上也颇精通,我们两个文弱女子,千里入京,担心无人照管,所以托他一路护送,柳大哥待我们也尽心尽力,连驾车这等琐事,也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林海沉着脸看黛玉道:“玉儿,你是要帮着外人,逼迫你生身父亲么?”

黛玉却笑道:“爹爹想看到的,不就是这个么?”

林海一怔,那满脸肃整之色倏然就退去,微微现出几分尴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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