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离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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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绍凌去旁边的抽屉里取来纸笔,然后亲自给她研磨。

她沾了墨汁,捏着衣袖,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下了近二十种药材,然后想了好一会,才又重新添减了一两种,这才搁下笔。

“舅母,这是第一期的药,每日睡前服下,每隔五日带舅舅去府里,我重新给他号脉。”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些年他体内囤积下来的毒素彻底排干净。

陆氏接到她递上来的药方,双手都颤抖起来了,自从丈夫双腿废掉之后,她摆弄的最多的不是棋子,也不是花草,而是药材,每一次煎药,对她来说都是更深的煎熬。

她明知道这些药治不好丈夫的腿,却不得不继续服用,否则的话,他们大房所有的希望全部都没有了。

“媚儿,这药……”

“舅舅血脉於堵,恐怕是这些年服药造成的,不管是任何病,都需要对症下药,舅舅是腿疾,服用的固本培元的药,只能让双腿更加的难以复原,而且拿药开的也有些乱,所以身子才会越来越虚,稍微活动过度,就会虚汗不止,这个药方,是重新洗刷急救的血脉,先把身子调理好,到时候我再为舅舅治疗腿疾,只是到时候吃得苦会很多,想必舅舅和舅母也不会在乎了,我可以保证,两年之内,一定让舅舅恢复到和从前一样。”

等她说完,陆氏的情绪已经快要崩溃了,眼泪如同喷泉一般的涌出来。

“以后若是舅舅有事,舅母就来找我就好,给舅舅看病的都是庸医。”

这话一说完,那边的宣绍凌就忍不住笑了,这个表妹还真是有意思,不过说的确是实话,和她这个长春子的弟子相比,不是庸医还能是什么。

中午用饭满满当当的坐了三大桌,等用过午饭之后,周媚一家人在这里坐了一会,就准备回府。

宣清蓉趁机向母亲请求,要跟着姑母去他们家玩,国公夫人也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承北侯府,论起官阶品级,也只是位列三品,而自从新皇即位之后,承北侯赵兴宇用自己的工部侍郎的官位换了小儿子的世子之位,如今承北侯府空有侯府爵位,却无一人有官职,不得不说这是一大悲哀。

以前先皇在位的时候,即使赵兴宇在工部,也有那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老丈人在背后帮衬着,虽说侍郎的官职也不低,但是俸禄却不高,而相比较起孙殿臣拥有的金银,承北侯府拍马也赶不上。

而如今孙家被抄家,承北侯府也因为和孙家是姻亲关系,也受到牵连,府里世子册立的喜悦还没有过去,一家人都被一盆冷水浇了一个透心凉,而侯夫人的嫁妆也是十去七八,即使这样,也是厚厚的一笔。

所以说,现在的侯府不好过,而赵承胤一家也不好过,整个侯府的人全部都盯上了他母亲留下的丰厚嫁妆。

宣绍凌把赵承胤一家送回侯府,刚下车就看到一个长得很是妩媚的少女带着两个丫头从前面搔首弄姿的走过,眼角的余光看到宣绍凌的时候,一双美眸顿时就亮了。

“世子爷,您今儿怎么过来了?”中午刚回来的时候,听妹妹说宣绍凌来过,她顿时就后悔为何去参加好姐妹的赏花宴,以至于错过了见他的机会。

“赵姑娘有礼了。”宣绍凌淡淡的点点头,然后领着赵媛媛,跟着前面的赵承胤往竹浔院去了。

看到近乎连个眼神都不肯给她的宣绍凌的背影,赵若兰气氛的跺脚,一张娇艳的脸蛋涨的通红。

她可是在日头下整整在前院来回走了十几圈,为的无非就是见他一面,谁知道他依旧和从前那般,对他不假辞色。

“小姐……”她身边的大丫头锦屏看着她问道。

“去母亲院子。”赵若兰打断她的话,拧身往主院去了。

澜玉堂,在承北侯府历来都是侯爷和侯夫人的居所,这院子也是四合院的格局,算不上多么的富丽堂皇,但是却处处透着一股不凡的精致,而且一草一木都皆非凡品,院子里除了角落有几株梅树,前院还种植着两颗石榴,寓意多子多福,另外假山凉亭,水榭环廊样样不少。

院子里,男男女女的下人穿梭而行,脚步声却放的很轻,生怕惊扰到正在屋子里的人。

“玉容,老大家回来了?”西暖阁的软蹋上,侧卧着一个身披水蓝色锦被的女子。

这位女子很美,比之赵氏,比之萧氏都要美上几分。

看年纪约二十出头,肤色白皙,身段曼妙,即使盖着锦被,也能看出那凹凸的身段以及饱满的酥胸。

孙嬷嬷正坐在一个绣墩上给她捏手,听到这话笑道:“小姐,好像刚回来。”

“哎,这一晃,我嫁进来也二十年了,日子真快啊。”孙氏长叹一口气,“侯爷这几年也是渐渐的亏了身子,早已不及当年的风姿玉骨,玉容,你说这真的值得吗。”

孙嬷嬷不知道这到底值不值得,但是她心里却明白,作为小姐的贴身侍女,不论小姐走到哪里,不论她是好是坏,这辈子她的性命和忠诚都拴在了小姐的身上,她是自己的主子,更是恩人。

背后议论主子的话她是不能说的,她也明白,小姐心里是有侯爷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明知道侯爷已经有嫡妻子女,还毅然要嫁给侯爷。

当年的侯爷确实是个俊雅至极的人儿,谁想到这些年过去了,侯爷的身子亏了,感觉人一下子老了很多,如今再看上去,小姐和侯爷在一起的时候,像父女倒不像是夫妻了。

“侯爷是念着小姐的。”

孙氏苦涩一笑,疲倦的闭上眼,孙嬷嬷见状,松开了她的手,轻轻放在锦被上。

“是啊,有我,也有李姨娘,王姨娘,郭姨娘,还有那两个通房,侯爷的心太大了,我一个人那里能装的满。”李姨娘和王姨娘是宣景月在世时的老人,而郭姨娘则是这几年新收的,还是茶楼里的婊子,连这种女人都能带回府,她如何能不生气。

自从那个女人来了之后,府里的气氛就变得微妙了,就连免了晨昏定省十几年的两位老人都活跃起来了,只是那两个活跃归活跃,却并没有做出什么太过的事情,而郭姨娘则不痛,今年只有十七岁,只比自己的女儿小两岁,整天里穿的搔首弄姿,擦脂抹粉的,好不让人膈应。

有时候和自己这个侯夫人说话都是阴阳怪气的,最让她生气的是,有一次那个小贱人冲撞了自己,被她打了二十板子,结果那个小骚蹄子居然向侯爷哭哭啼啼的,也不知道向侯爷说了她多少的腌臜话,害的那些日子侯爷夜夜宿在郭氏的院子里,看到自己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后来若不是他却银子,找自己要,还不知道他多久才理会自己呢,话说就算是这样,她心里也是高兴的,谁让她这辈子心里只有这么一个男人,即使他已经脸颊浮起皱纹,青丝染上华发,也依旧记得曾经那个在上元灯会上,送她一盏琉璃宫灯的温润男子。

“别哭了,女孩子哭花了脸可就不美了,女子的眼泪可是很珍贵的。”

这一句话,成了她午夜梦回时的魔咒,让她一辈子也无法挣脱。

“娘,您歇下了吗?”赵若兰的声音传进来,让孙氏微微的皱起眉头。

等她走进来,孙氏轻声喝道:“这都十五岁了,很快就要嫁人了,怎么还是这般的毛躁,你这脾气去了婆家,可别给娘丢了人。”

赵若兰心里虽然不以为意,面上却是规规矩矩的给孙氏行了一礼,然后坐在旁边。

她是堂堂承北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就算是苏家是江北的首富,可是依旧是高攀了自己,那家人敢得罪自己。

“娘,大哥那里的两个才是真的不懂规矩呢,适才在前面碰到我,还装看不见,不过也难怪,谁让是那个女人生的。”

想到这里越说越生气,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当着宣绍凌的面,都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也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这又怎么了?又怎么惹到你大小姐了?”孙氏拍着女儿的手安慰着。

“……没什么,是女儿气性大了。”她怎么可能说是看上了宣绍凌,想做国公府独一无二的世子夫人,不想嫁给那个劳什子的苏家嫡出大少爷。

就算是嫡出又如何,还不是个商户,她就算咽不下这口气,也不能违背娘的意愿。

“娘,女儿想一辈子陪着娘,女儿不想嫁人。”她挽着孙氏的胳膊撒娇的说道。

孙氏露出欣慰的笑容,那张绝美的脸蛋更加的娇艳,只是细看,眼角的细纹还是很明显,足以说明,时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最公平的,不会眷顾谁,也不会苛待谁。

“傻孩子,又说傻话了,女子哪里有不嫁人的,不过你这份孝心,娘很高兴。”

“可是娘,女儿为何要嫁给苏家长子,娘是不是不喜欢女儿了,要把女儿嫁的那么远,到时候不知道多久才能见娘一面。”她说的是实话,只是却不是心里话。

孙氏看着女儿那张肖似自己的娇嫩容颜,心里也是舍不得,只是她也是没有办法,侯府这几年的日子不好过,下面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兰儿,苏公子是个很好的人,苏家是江北首富,过的日子比之皇宫都不差,而且在地方,官员也要里让三分,你不会吃亏的,你弟弟今年也十一岁了,用不了三五年也要成亲,还要实习爵位,你身为长姐,以后要多照拂这弟弟妹妹,毕竟爹娘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一辈子。”

赵若兰闻言,心里非但没有觉得静心,反而越来越烦躁。

凭什么身为长姐就要为弟弟妹妹牺牲,她才是爹娘的第一个孩子吧,不说是弟弟,为甚连妹妹都成了她的责任,凭什么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换取他们的锦衣玉食?她不想做牺牲品。

看着孙氏那张脸,赵若兰第一次对这个亲娘生了疏离感。

她喜欢的是宣绍凌,根本就不想嫁到外面,外面就算是再好,也顶了天就是个四品的知府夫人,可是就连这样的身份她以后都不能有,充其量就是一个商人妇。

堂堂侯府千金,骄傲如她,为何要活的那么低贱。

她不想接受这被别人一手操纵的命运!

“女儿知道了,女儿一切都听娘的,以后一定会照顾弟弟妹妹的,不过娘也别说这种让女儿害怕的话,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必须要活的久一点,才能让她看到自己以后是如何的风光。

赵若兰陪着孙氏说了一会话,直到赵承飞和赵若仙两人进来缠着孙氏说说笑笑,她才起身离开。

“兰儿,相信娘,娘也不全是为了侯府,安心在房里绣嫁衣,你以后会明白娘的苦心的。”孙氏还是怕自己女儿心生怨念,那样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赵若兰回头笑着点点头:“放心吧娘,女儿知道的。”

“知道就好,那你去吧。”

“是,女儿告退。”

激荡的进去,落寞的出来,赵若兰觉得眼眶都被外面的阳光刺得生疼。

若兰是她的名字,曾经她真的很喜欢,如同兰花一般的女子,她认为是很美的,直到妹妹的出生,取名若仙,她才觉得自己不过如此。

至于弟弟,她从来没有想过和他比较,毕竟弟弟和自己不同,他是未来的侯爷,更是以后自己在婆家的依仗,可是妹妹凭什么就比她好。

好吃的要留给妹妹,好玩的要留给妹妹,漂亮的布匹也是妹妹先挑选,之后才能是她,这一切只因为她是姐姐。

以前她从来没有如此憎恨这个姐姐的身份,但是若说是真的恨妹妹,好像又不是那一回事,这一切其实都是母亲,是她将自己和妹妹之间划分的那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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